丁逸柯歎著氣把手中蘋果壞掉的部分一削，然後削皮切塊吃。
    對於吃蘋果這件事丁逸柯是極其講究的，也是因為病房裏最常見的慰問水果就是它了。在那裏用水不方便就把皮削掉，要是閑就切成月牙樣的塊兒狀，用牙簽叉著吃。
    母親病了大半年之久，丁逸柯就削了那麼久的蘋果。
    估計削下的蘋果皮都有長城那麼長了吧。
    削好的基本上都進了丁逸柯的肚子。
    也正是如此，丁逸柯愛極了蘋果，完全沒有吃膩，反而在獨自一人吃蘋果的時候會有種母親還在身邊的幻覺。
    下意識往身旁的小床上看了看，當然是沒有寵溺看著自己的母親。
    忍著淚同時也咽著蘋果。
    第一次感覺這種水果那麼無味，吃到一半就放桌上了。
    眼眶裏因為淚水聚集所以滾燙起來，丁逸柯就維持著抬頭的姿勢久久不曾移動。
    毫無疑問這裏沒有家的實感，又空曠又寂寞。
    回過神來桌上的蘋果已經放黃了，拿起來啃了一口，淚水掉了下來。
    那之後丁逸柯就是啃著蘋果掉著眼淚度過的。
    小小的蘋果被一口一口啃食，每次就一小塊，用了很長時間。
    直到最後一口吃完，丁逸柯才用衣袖擦擦眼淚，翻書包找出來作業。
    筆尖搗著桌子，完全不能靜下心來，丁逸柯幹脆去衝了個涼。
    馬上入秋了涼水澆下來確實挺冷的，丁逸柯哆哆嗦嗦洗完了澡。
    裹在浴巾裏，縮在溫暖的褥子裏丁逸柯才開始動筆，唰唰隨意寫著。
    從作業中抬頭已經將近淩晨了，丁逸柯帶著困意鑽進被窩，張華他們還是沒有回來，在外麵住就在外麵吧與他無關。
    安心睡著，用舊的被褥近期被曬過，所以有陽光的味道了。
    樓下一陣陣巨響，把已經睡著的丁逸柯吵醒了，慌忙套上衣服下樓了。
    客廳裏掂著大包小包的張華正抱著熟睡的張天宇。
    丁逸柯湊近了抱過張天宇，這小鬼還真沉，不愧是吃肉長大的。
    這時他聞見張華身上刺鼻的酒味，走路也是搖搖晃晃的。
    “你把張天宇到哪兒了？”丁逸柯問。
    “公司應酬。”說著張華從大包小包裏掏出什麼，“這是、嗝……給你的……嗝……書……嗝……”
    不知道連打了幾個嗝，張華衝到廁所去吐了。留下丁逸柯拿著書包和文具抱著張天宇。
    丁逸柯先把死沉的張天宇放房裏床上了。
    一進房就有薯片蝦條餅幹和各種零食混合的氣味飄出來，地板上散著玩具車。
    “這小鬼還真是會花錢。”丁逸柯由衷感歎。
    回了自己的小閣樓，丁逸柯把張華送的東西拿出來擺在地上。那是一個書包還有文具盒和一些筆，簡單的文具都有了。
    這下去學校也不會給張家丟臉了。
    收拾好了就回去睡了，張華一吐一衝澡一直在折騰，根本睡不著，就盯著很近的天花板過了一夜。
    第二天起床時各種不舒服，眼睛昨天哭了一會兒又睜了一夜又紅又腫，狀態很糟的去洗漱再下樓。
    張華又不見人影了。
    “唉，真是。”丁逸柯隻好用昨天的五十塊買了兩人份的粥。
    雖然不知道那小鬼會不會喝反正是買來了盛在碗裏連碗筷都擺好。
    七點鍾吃完了飯又去叫小鬼起床。
    那家夥睡得跟死豬似的丁逸柯就直接把門踹開把張天宇拎出來了。
    那家夥還是睡眼惺忪的，迷迷糊糊的被丁逸柯領著去刷了牙洗了臉，又吃了飯。
    多半因為還沒睡醒的關係，所以張天宇沒有對早飯有太多埋怨。
    等到小鬼慢吞吞吃完了飯，丁逸柯幫他把嘴一擦送去幼兒園。
    一想，這不還真成張家的保姆了嗎。
    也是張家的累贅。
    用了十分鍾趕到，也不知道張華腦子進水了還是什麼這麼短的距離都要車接車送的。
    離開校門還有一段時間，丁逸柯就按著張華的要求把小鬼送到附近的快餐店了，用給的錢點了一堆吃的再吩咐店員提醒小鬼去上學，丁逸柯站在站牌前候車。
    家住市區，學校離得也不遠，隻是這早上要送小鬼晚上著急回家寫作業的，也就辦了個公交卡，一天刷兩次的。
    “嘀——”
    公交載著丁逸柯來到了學校附近，再走上一段距離就看見氣派的校門了。
    進了班，拿出書在吵鬧的同學中讀著。
    老師來了，隨著江黎喊的起立坐下，一天的學習就正式開始了。
    無意瞟了一眼羅肖、陸鳴空著的位置，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老師也見怪不怪開始講課。
    作業睡得太晚又著了涼，一整節課都是昏昏欲睡的。丁逸柯也知道老師往自己這邊瞪了幾眼，沒辦法就是提不起精神。
    艱難地坐直認真聽著，下課後終於能休息會兒了。
    看著伏在桌上的丁逸柯，前桌的江黎扭過身來說：“怎麼，不舒服？”
    “沒睡好。”丁逸柯迷迷糊糊回答著。
    “幾點睡的？”
    “哈？”
    “幾點？”
    “三點之後。”
    “以後盡量控製十一點之前就睡。”
    “哦……”
    實在是太困，江黎之後又說了幾句也沒有聽清，幹脆睡著了。
    丁逸柯這一睡就是一節，終於快下課時打了個響亮的噴嚏這才被驚醒。
    英語課上同學大都心不在焉，沒有誰在意丁逸柯的噴嚏，可是一包未開封的手帕紙不知何時放在了桌上。
    看看左桌，睡著。後桌，還是睡著。右桌陸鳴的桌子空著。
    那是前桌咯？
    看著江黎認真聽講的樣子，丁逸柯沒用筆尖戳他的背，還是下課再確認好了。
    又撐著眼皮過了幾分鍾，期待已久的下課鈴響起了，教室裏瞬時亂成一團，交談聲大的擾人。
    捂著耳朵尋找江黎的人影，不見了？
    明明剛剛還坐著記筆記的，一會就沒影了。
    大概是去廁所，等等就回來了。
    這一等就是十五分鍾，眼看著上課鈴要響了江黎才揣著什麼東西進了教室。
    回了位置，江黎把懷裏的東西往丁逸柯桌上一放。
    感冒膠囊清熱解毒口服液和板藍根，外帶著一瓶礦泉水，都用塑料袋裝著一股腦放在了桌上。
    “這個？”
    “治感冒的，因為你不是打噴嚏了嗎，這種時候有了感冒要快些治才好得快。”
    “不是這個意思……”丁逸柯不會蠢到連感冒藥都認不出來，隻是——“為什麼要給我？”
    “什麼為什麼？”
    “我們隻是一般同學和前後桌的關係，關心對方應該是朋友的責任……”丁逸柯沒有被如此溫柔對待過，所以很是不自然。
    “那——”江黎伸出手，“請和我做朋友吧，丁逸柯。”
    “好……好的，江黎。”丁逸柯把手握了上去。
    “現在我以朋友的身份。”江黎把瓶蓋擰開，“快把藥吃了吧。”
    “好。”說著仰頭吞下了膠囊，江黎又把口服液的包裝拆開。
    上課鈴響江黎慌忙扭過身去了，不忘叮囑一句：“不舒服就趴桌子上休息吧，回來我幫你補課。”
    是嗎，這就是朋友啊。
    蠻不賴的感覺。
    丁逸柯就真的趴在桌子上度過了一節、兩節。
    到了中午吃飯的時間，丁逸柯又猶豫著坐哪桌了。還好江黎就在附近，招呼著他坐下。
    江黎的身邊還坐著幾個學生樣的少年少女，江黎就介紹給丁逸柯認識了。
    先是個胖胖的單馬尾女生，“這是何萱，我們從小就認識。”“嗨，我是何萱。”
    接著是個戴眼鏡的瘦瘦高高的男生，“這是許晨，籃球打得很棒。”“喲，小不點。”
    “還有……誒人呢？”江黎四下張望著，“剛才不還在這兒的嗎？許晨你看見雲博沒？”
    “那家夥不總是來無影去無蹤的嗎。”許晨不滿的說著往嘴裏塞了一大口飯。
    “費學長剛才說有事就走了。”何萱撐著下巴。
    “那家夥……”江黎歎口氣，“有個比我們高一級的學長，整天都是很忙的樣子，叫費雲博，腦袋超級聰明的。”
    “哦，何萱、許晨還有費……”丁逸柯盡力記著。
    “費雲博。”江黎提醒。
    “我……我……”丁逸柯就想著要不要也介紹自己，可確實還是有些緊張，紅著臉也隻說出了“我”這個字。
    “這是我們班的丁逸柯。”江黎拉過丁逸柯說：“昨天才轉校過來的有點怕生的樣子，還想著雲博在的話能拜托他借點複習資料。”
    “遇到再說吧。”許晨三兩下吃完了飯站在丁逸柯前麵，“還真是個小不點啊，真的是跟我同級的？”
    “那是你長太高了，少吃點快回去吧。”江黎把許晨打發走了，轉而對江逸說：“這家夥就是這樣，不過絕對是個好人的。”
    “哦。”
    “那我也走了。”何萱起身，“拜拜逸柯，拜拜江黎！”
    “拜。”“拜拜……何萱。”
    走了兩人之後桌子就顯得空曠了。
    “逸柯？”丁逸柯念叨著。
    “那是對朋友的稱呼。”
    “朋友？”
    “是啊，他們幾個今後也是你的朋友了。陸鳴、羅肖他們倆坐身邊一定不好受，有什麼委屈和困難就說給朋友吧，咱幾個教室離得也挺近的。”
    “好。”丁逸柯把頭埋得很低，因為一見生人哪怕是同齡人都會臉紅的毛病。
    “他們都很和善的不必擔心，一定能成為很好的朋友的。”江黎安慰。
    “知道了。”丁逸柯小聲說著。
    “嘿江黎。”有人拍了拍江黎肩膀，兩人熟絡的聊了起來。
    過了一會那人走了，丁逸柯問：“也是……朋友？”
    “是啊。”
    “江黎你……朋友很多的樣子。”
    “因為我是班長啊要接觸的人多，而且多交朋友也沒有壞處。”
    “是嗎，我先回去了。”丁逸柯低著頭往外走，不顧江黎疑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