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茶好了吧？”林母衝廚房的方向喊了一聲。
    林歐和李旭隻能硬著頭皮，端著茶水點心走了出來。
    李旭是有主意的，不管媽媽說什麼，他就一條，他要和林歐在一起。
    “林歐的事情，學校領導已經告訴我了。”李芸看著眼前的女生，她有些不忍心，“關於她的這個問題，我，真的，是沒辦法接受的。對不起。”
    李芸沒有明確提是什麼問題，但是大家也都明白。
    林歐低了頭，沉默著。
    “我可以認她做我的女兒，哪怕結拜做個姐妹。把我能給的，都給她都可以。可是，還是請求她可以，可以答應，和小旭分開。”
    李芸這話是對林振聲說得，她態度很懇切，卻是一副不可能改變的表情。
    “其實，我們夫婦倆和你的想法，也是一樣的。兒女的事情，我們做不了主。強扭的瓜不甜，可是強迫把他倆分開，我也怕孩子們出什麼事情。今天既然李女士也在，能把這件事情，做一個了斷和解決，那是最好不過的。”
    林母同樣態度很真誠。
    李芸很是為難。
    “其實，讓他們分開，也是為林歐考慮。小旭是男生，有些事情並不吃虧。再拖上幾年，對林歐更不好，也不公平。所以，還是考慮一下，長痛不如短痛吧。”
    李芸知道，這惡人隻能她來當。林母那種女人太狡猾，嘴上一套，實際又一套。估計她可憐的兒子早讓人家母女算計了！
    林母歎息了一聲，扭頭對林歐說道：“小寶，我和你爸這輩子，爭強好勝。也一直教著你，不要放棄。做人做事都要盡力為之，以免得以後後悔。但是，今天的事情，不同其他。到底如何做，你已經成年了，媽媽尊重你的意見。”
    林歐還是淡淡地，沉默著。
    “小寶，爸爸隻是不希望你不開心。假如你可以開心一些，爸爸願意為你放得下任何尊嚴。隻是，那樣，你真的會幸福嗎？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不如放手？不過，我和你媽媽一樣，尊重你的任何選擇。你如果願意和我們一起回南京，我馬上去訂票。如果不願意，我和你媽媽還是會按計劃回去，先處理完工作再回來陪你。”
    林父有些擔心自己女兒想不開。他知道，林歐從小爭強好勝，並不是像表麵看起來那樣溫柔和氣。他隻是不知道，女兒堅持要和李旭在一起，到底是出於愛？還是出於勝利的想法？他認為，女兒年齡還小，有時候是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麼。也會分不清楚，到底什麼是愛情，什麼是習慣？
    林歐低下了頭，她需要認真想想。可是，她想不出來。她還不到二十一周歲，無論她多成熟能幹，但是她對這個世界的認知是有局限的，有些事情，已經遠遠超出她可以解決的範圍。除了沉默，她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她也沒辦法把希望寄托在李旭身上，李旭和她一樣，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兩個人任著性子，買了房，宣布要結婚。可是，當真正最重要的家人明確反對的時候，變成了夾心餅幹，兩個人又解決不了任何。
    李旭咬了塊餅幹，這種咖啡餅幹是林歐剛學會的，烤得太幹太硬了。
    “我還是覺得，我和林歐結婚並不影響你們誰吧？為什麼要反對呢？”李旭硬著頭皮，先開了口，“難道會因為我們結婚，股市跳水？還是發生可怕的災難嗎？”
    “確實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假如你僅僅講這個，孩子，我得和你談談。哲學和文字遊戲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現在最關鍵的問題，在於你的想法和能力。你是不是能承擔起來一些事情。”
    林父的神情很嚴肅，他盯著李旭。
    李旭終於啃完了手裏的餅幹，拿紙巾擦了擦手。
    “這玩意兒太幹了，林小姐，下次可不可以幫我也倒杯水呢？”李旭的表情變得輕鬆了起來。調侃完林歐，他看著自己的媽媽，一字一頓，“我要和林歐在一起，除非我死，或者她死。”
    “死亡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林歐把水杯端給了李旭，“而且，我想好好活著。我不想死。這麼說很自私，但是你死的話，我會哭幾天，不過，絕對不會陪著。”
    “如果我死了，請你嫁給彭佳。他也一直喜歡你。”李旭小心喝了一口。
    家長們都皺眉，年紀輕輕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太不分場合了。
    “小旭，你還是沒有一個解決的辦法嗎？尋死覓活這種並不算好辦法。”
    林母也笑了，她似乎想起來什麼事情，笑得有些收不住。
    “你媽媽想起來，我當年去你外公家，求你外公答應我們的婚事。大概也是這模樣，我那時候，也很年輕，我才十七歲。還是個高中生。”林父果然能猜到自己太太的想法。
    李芸猶豫了一下，問道：“可以講講嗎？或許，正好可以讓小旭想想。大概我也需要想想吧。可是，我確實有不得以的苦衷的。請多原諒。”
    “還是讓小寶講的，這個故事，她大概聽得版本最多。”林母依然笑著，拿手捂了嘴。
    李旭也笑了：“這樣多好。剛才您肯定想，我並不穩重。其實您們都也一樣經曆過一些事情，當時能讓您堅持下來的勇氣，也正是我現在唯一擁有的。”
    “爸爸那時候是高中生，其實根本沒有十七歲，應該是十六歲。高中二年級開學的時候，他跑去外公家，希望外公可以答應他。先不要把媽媽嫁出去，等他以後來娶。我的媽媽要比爸爸大六歲，曾經和爸爸做過鄰居吧。不過，那時候，爸爸還是個小屁孩喲。
    外公覺得這個男生大概是瘋了。他已經為媽媽訂了親。媽媽那時候剛大學畢業，沒有男朋友，隻是外公覺得生意夥伴也就是我的簡叔叔是位老實厚道的年輕人。所以，他主張媽媽嫁給他。但是爸爸並不這樣認為，他認為他才是最適合媽媽的人選。雖然他還是個學生，家庭條件也不如外公家富有。但是他認為，他具有別的男人沒有的東西。所以他去找外公，希望外公可以給他時間，讓他證明一些事情。
    但是，媽媽還是結婚了。嫁給了簡叔叔。那時候，爸爸在上大學。知道這個消息，爸爸也去參加了婚禮，不過，他當時就說了，我等你離婚。這種詛咒的內容在婚禮上很不合時宜，但是爸爸說，他當時真的想去把酒店砸掉。可是他沒有那麼做，他申請交換生，去了日本。
    媽媽和簡叔叔結婚後，很快懷了孩子。可是，那個孩子卻因為意外流產了。這成為他們離婚的重要原因。後來簡叔叔告訴我，是醫生判定，媽媽兩生育的機會很低。但是他家是單傳，不能沒有後代。所以，媽媽同意離婚。
    爸爸那時候也回國了，去了一家外企。是做石油類產品的企業，殼牌。他是財務人員。他知道媽媽離婚後，又去找媽媽。這一次，外公答應媽媽嫁給他。後來，他們結了婚。兩年後，爸爸跳槽去了一家食品企業。再後來，我出生了。
    好像我和媽媽現在遇到了同樣的問題。我以前沒有覺得，爸爸有多麼愛媽媽。直到我自己被判定不能生育，我才明白，爸爸那時候是多麼有勇氣去做選擇。可是，李旭不行。我在醫院那天，李旭始終不敢開口說‘林歐我喜歡你’。他隻是看著我，我當時想，我和他差不多結束了。
    可是，我有些不甘心。我愛他，又恨他。所以我去了甘肅，我想知道，他為什麼不愛我？我那麼優秀，我可以讓全校的男生為我瘋狂，唯獨李旭不會。大概正因如此，我才格外對他留意，以至於我會愛上他。”
    李芸和李旭聽到這裏，都嚇了一跳，幾乎同時打斷了林歐：“你去了甘肅？就是為了調查這件事情？”
    林歐父母也似乎有些意外，不過，他們太了解自己的女兒，隻能是歎了口氣。
    “對不起，我們不應該把你培養成這樣爭強好勝。現在的結果也算是對我們的懲罰了！”
    林振聲很難過，他不知道說點什麼才好。低下了頭，眼圈有些發紅。
    李旭聲音有些發抖：“那你還愛我嗎？還是隻是為了證明，我能愛上你，你才回來找我呢？可是，我真的很愛你。”
    “我去了甘肅，並沒有調查你。因為我後悔了，所以我才去了新西蘭。”林歐握住了李旭的手，“從那刻起，我知道，我愛你。並不是為了一時的意氣。我隻是吃了碗拉麵，然後坐飛機離開了。我甚至於都沒有去你家的店裏看一下呢。”
    李旭放下心來，握住了林歐的手。
    李芸也知道，林家剛才講那些話，並不是沒有緣故的。現在林歐也是被醫院認定生育問題，和當年她的媽媽一樣。假如李旭家因此放棄林歐，那首先在道德這方麵會被指責。另外，林歐也暗示，她不一定生不了孩子。現在談以生育為借口分手，為時尚早。
    “對了，那簡叔叔後來又娶別人了吧？”李旭突然想起來，“可是，他是不是反而沒有孩子呢？”
    “哦，不，他有孩子。兩個孩子。簡寧和簡潔，我小時候還經常和她們姐倆一起玩呢。”林歐說完，又歎了口氣，“不過，簡寧在大一的時候，也就是前年，登山失足，沒有救過來。簡潔今年大一，前幾天和男朋友分手，被劃傷了臉。我正準備去看看她，卻不知道要帶什麼東西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