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為什麼接近我？
    為什麼不回答我？
    絲絲縷縷的陽光嵌入無邊的黑暗，少年精致的眉眼漸漸變得模糊，他微笑著，卻在一點一點地消失。
    不要走！回答我的問題！
    我慌張地睜開眼，卻看見一張放大的笑臉。
    “你醒啦？”男孩揮了揮我抓著他衣擺的手，笑得陽光明媚，“墨染想我了嗎？在夢裏還不忘叫我不要走？”
    我一頭黑線地甩開他：“死一邊去，別來煩我。”
    “你昏迷了三天了！不餓嗎？我帶了好吃的來哦。”他不理我，自顧自地從塑料袋裏摸出一袋吐司麵包，撕開包裝遞給我。
    “要你管。”我撇撇嘴，不情不願地伸手接過，咬一口，嗯，味道不錯。
    “我當然要管，誰讓你是我未來的新娘呢？”他笑眯眯地說完這句話，滿意地看著我猛地一噎。
    我白他一眼：“我承認過嗎？”
    “也沒否認不是嗎？”
    “跟你們家訂婚的是我爺爺，你要娶娶他！”
    “墨染你真幽默，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娃娃親的含義。”
    “我出車禍傷了腦子，什麼都忘了。”
    “是嗎？”他狡黠地眨眨眼，出人意料地俯身向前，在我唇上啄了一口。
    “謝流雲！”混蛋！居然占我便宜！我火大地踢他一腳。
    “小的在，”他故作驚奇地看著我，眼睛裏是掩不住的笑意，“墨染你找回記憶了嗎？”
    “……”我氣結，泄憤似的狠狠咬一口麵包，臭小子，早晚有人收拾你！
    “扣扣——”
    “換藥水。”
    敲門聲伴隨著一道陌生的女聲響起。
    “請進——”謝流雲從我手裏拿過麵目全非的吐司麵包塞回包裝袋，又把桌上裝滿各種零食的塑料袋塞進床頭的小櫃子，整個動作一氣嗬成，熟練的不像話。
    “你幹嘛？”我瞪他。
    “你想被醫生禁食零食嗎？”他不冷不熱地回我一句，卻讓我瞬間沒了聲音。
    記憶裏每次生病的時候，似乎都是這小子冒著被醫生抓包的危險偷偷給我帶零食，如果沒有人發現當然就皆大歡喜，一旦被別人發現，我就會下意識地把責任推給他……好吧，我承認自己有點卑鄙，不過看這小子每次被訓都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剛剛冒頭的愧疚感瞬間又退了下去。
    “嘎——”
    監護室特製的電子門被人輕輕推開，一個中年婦人走了進來。
    心中沒來由地一驚，我看向謝流雲：“前幾天的那個小護士呢？”
    “嗯？”謝流雲眨眨眼，明顯沒反應過來，半晌才答道，“死了。”
    果然。
    我強迫自己按下心中的恐懼：“怎麼死的？”
    “車禍，”謝流雲別有深意地看我一眼，“三天前她值夜班，淩晨的時候突然從醫院衝了出去，被一輛運木材的卡車撞死了。”
    “她說過什麼嗎？”我看著重新換上的鹽水，有些失神。
    “不清楚，跟她換班的護士說，隻看見她從醫院裏跑出來，慌慌張張的好像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追她，一邊跑還一邊發了瘋似的大聲嚷嚷什麼‘不可能不可能’的。”
    “……”我沉默不語，監護室裏的氣氛有些沉悶。
    “喂，”我猶豫著開口，聲音裏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幫我弄幾份你們醫院的內部報紙，時間是最近一星期的。”
    “哦？你又發現什麼了？”謝流雲打開床頭櫃的小抽屜，從裏麵拿出一疊彩印的報紙攤在我麵前，見我有些困惑，又開口解釋，“醫院的每間病房每天都會準時送來報紙，放心，免費的，不收你的錢。”
    “……”死小子，我看上去有那麼吝嗇嗎？
    我不理他，自顧自地翻報紙，然而在翻到某一頁時，我的手猛地頓住，一股冷徹心扉的寒意從心底徐徐升起。
    “怎麼了？”謝流雲好奇的湊過來。
    那是一張照片，準確地說，是一張遺照。
    “6月28日，我院優秀護士長許慶芳女士，因意外車禍，搶救無效死亡。”
    “原來如此。”我歎一口氣，把報紙疊好放在一邊，假裝看不見謝流雲好奇得要死的表情，閉上眼睛假寐。
    那個仿佛初夏晚風的少年，他說的阿姨，應該是那位護士長吧？他請來護士長的靈體驅逐我周圍的凶靈，卻怎麼也想不到，那個值夜班的小護士在第二天淩晨，不知從哪裏得知了護士長已經去世的消息，而根據她的言行來看，她應該是跟“護士長”說過話了吧，所以才會那麼慌張，那麼不可思議。
    原來……如此啊……
    和靈體對話……如果她不那麼慌張的話，本該是沒有任何危險的，可是她害怕了，驚慌和恐懼讓她斷送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恐懼，隻是一種正常的人類情感，可是當它被無限放大的時候，就會成為致命的毒藥。
    你說，對嗎？
    我看著窗外那個在陽光下越來越透明的身影，看著她一襲雪白的護士服在微風中飄搖，年輕的臉龐布滿無助的絕望。
    對不起，雖然不知道你的名字，但你是一個善良美麗的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