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是夜。
    墨暻軒端坐於廳堂的太師椅上，一杯清茶於手邊放著，卻轉著自己手上的白玉指環。
    連洛白安然於另一側就坐，端著象牙木雕杯，細細觀賞著其紋理。
    幾人立於他們麵前，恭敬的低著頭，隻是餘光正在偷偷的掃射著洛白，有好奇，有不解，也有不屑。
    這一切，源於剛才墨暻軒沒有和他商量就突然冒出的一句話。
    ——“以後，他也是你們的主子。”
    連洛白蹙眉，墨暻軒抬眼，一瞬間的眼神交彙，一人輕笑，一人喝茶。
    放下杯子，連洛白正大光明地打量著站在那裏的幾個人，就隻是從上到下的看著，然後嘴角抽出一絲笑意。
    站在最右邊的那人被連洛白打量的有些怪異，一股涼意從腳底攀爬，顫抖著嗓音說道，“你，你，你。。。你幹什麼？”
    連洛白忽的掩嘴笑了起來，學著那人的語氣調笑著，“我，我，我。。。我什麼都沒幹啊。”
    旁邊幾個人倒是悶著頭笑了起來，連洛白回頭對著墨暻軒吐了吐舌頭。見他想笑卻又想在他們麵前繃住形象的樣子，又轉頭看著他們幾個人。
    “你們幾個，誰最厲害？”
    “。。。。”幾人被問的有些茫然，不敢貿然回話。
    “那就你先來吧。”連洛白指了指最右邊那個詫異又有些怨念的人，內心偷笑，真是個好玩的人。
    回頭看了看一直盯著他的墨暻軒，伸出手，“帶我去你們練武的地方。”
    墨暻軒挑了挑眉，見他伸過來得手，不知何意，卻仍伸出了手，將他冰涼的手包裹在自己手心內。
    連洛白一愣，不知自己怎就伸出了手，卻有些貪戀來自手心的溫度，像極了夏日夜晚的微風，柔柔的暖進心裏，便由著他拉著自己向外走，不理會後方幾個人瞪大的眼睛。
    到達練武廠，墨暻軒便放了手，溫熱離去，寒冷侵襲，指尖瞬間變得冰涼，洛白不由得將手縮在了拽長的袖子裏，又看了看對麵立著的被自己點出來的人，點了點頭，“開始吧。”
    對麵那人點點頭，道了聲得罪，便向連洛白撲了過來，連洛白錯身立在一旁，那人一見，便又換了個方向繼續撲來，他快，連洛白更快。隻見一個閃身，連洛白便立於他的麵前，細長的雙手掐住他的脖子。
    連洛白看著他一臉茫然的樣子，不禁笑了出來，夜風無聲，吹動發絲，帶來縷縷莫名的幽香，連洛白立於風中，墨黑的瞳孔沾滿笑意，嘴角上揚出好看的弧度，如同初夏盛開的蓮，略略清亮，點點妖嬈。
    貼在那人耳側，輕輕述道，“你真好玩，來我這吧。”
    清麗的音質響徹耳畔，但那人卻打了個冷顫。不知所措的看向自個的主子，卻見主子臉上帶著怒氣瞪著自己，慌亂上前，跪在墨暻軒腳邊，“主子，電一不才，如此戰敗，請主子責罰。”
    旁邊站著的幾個人不禁扶額，這人怎的如此笨蛋！！
    “小一兒，無事，他若責罰你，你便跟了我就是。”
    墨暻軒看著麵前笑顏如花的人，心知他內心打著鬼主意，大手一揮，“無礙。”
    連洛白揚了揚秀氣的眉，點了點立在旁邊的兩人，複又蜷了兩根手指。
    “你們兩去一個吧。”墨暻軒立眉。
    “不必，上來吧。”連洛白擺手，不耐的說道。
    墨暻軒知道他有些惱自己，如若不隨了他的意隻怕事後更不好哄，隻是這兩人是自己一手帶出來的，什麼水平自己很清楚，連洛白實力不差，敵兩人卻有些難度，況且如今擺出這番高的姿態，明顯是要擺個下馬威，這兩人也被這傲氣所惱，隻會越發的拚命。
    正躊躇之際，隻見兩人中的一人站了出來，“主子，風一風二知道分寸，我們點到即可。”
    墨暻軒點點頭，這才讓兩人過去。
    三人對麵站著，誰都沒動，等著對方先出手。
    電一在一旁等的焦急，希望他二人將麵子掙回來，墨暻軒倏地出聲，“你知道你為什麼輸嗎？”
    電一愣了愣，“屬下武功不濟。”
    墨暻軒哼了一聲，“是挺不濟的。”
    被這麼一說，臉皮薄的電一紅漲了臉，不敢說什麼，隻得點頭稱是。隻聞得墨暻軒繼續說到，“你錯就錯在太急躁了，你以為他會很弱，然後急於一招拿下他，卻被反咬一口。”
    對付這人，就得有耐心，也得有腦子，指不定哪天他腦子咕嚕一轉，就給你鬧出個什麼意外來。
    正如是想著，那邊已經開打起來。
    連洛白立於兩者之間，風一在前，風二在後，風二背後襲擊，卻被連洛白拽著胳膊趁勢來到了背後，連洛白一掌拍出，哪知那兩人配合默契。竟讓風一鑽了個空，掌風堪堪的就著衣袖擦過，墨暻軒內心一機靈，還好沒事。
    連洛白邊打邊想著如何應付這二人，武功不錯，何況配合默契，讓他接了數十招後也開始吃力起來。
    兩人又一次一左一右進行夾擊，連洛白將兩人向中間一拖，本想就這慣性讓兩人撞在一起，卻不料兩人手掌相抵，又直直的退了回去。
    連洛白瞅準機會，立於兩人中間，五指成爪，一邊掐住一人脖子。風一風二兩人順手拉住他的兩隻胳膊，連洛白借力起身，翻身脫手而去。
    墨暻軒立於一旁，麵色冷清，看不出任何表情，隻是身形緊繃，像一隻獵豹蟄伏於身側，似是瞬間就能發起攻擊。
    此刻連洛白立於月下，素潔卻並不出眾的容顏流轉月光，沾染紅塵。
    許久之後，墨暻軒每每想到此景，必是提筆縱畫，卻再也畫不出這魂牽夢繞的一幕。
    公子如玉，獨立於世，如流水輕靈，似清風縈繞。
    素紙落下一排小字，似一汪春水，攪了誰的一生，令誰紅了眼眶，透了心海。
    眾人經此一事，便在心裏留下痕跡，既是主子認定的人，又是本領不差，也就認了下來此後連洛白便作為另一個主人存在。
    某日他笑問，“你就不怕我將你那麼久的心血拐跑？”
    他搖頭答，“你不會。”
    簡簡三個，某一日想來，竟讓他酸了心間，白了黑發。此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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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連洛白細細盯著柳玉興。“昨晚發生了什麼？”
    柳玉興搖頭，“我不知道。我本想去找你，然後眼前一黑，就再也什麼都不知道了。”
    連洛白便沒有再問什麼，隻是心內的疑惑更加深了起來。
    是夜。
    無盡的夜覆蓋白日的喧囂，卻抵不住夜裏的窸窣。
    連洛白一身白衣立於橋上，靜靜的看著一城燈火閃爍，不遠處漁火連星，閃耀湖麵。清風拂過，楊柳依依，初春，已到，姹紫嫣紅，繁華迷眼。
    “白？”清風撩起衣角，吹動發絲，尹羽凡悄然而至。
    “尹公子。”
    “興找到了吧？”
    “恩，多謝尹公子關心。”
    “沒事，你昨日走之後，我好像看到了他，跟在一個白衣人身邊。不過應該是看錯了吧。”尹羽凡爽朗的笑笑。
    連洛白扯了扯嘴角，眉頭卻不自主的凝結，內心思緒翻轉，卻越理越亂。
    尹羽凡走了之後，連洛白順路回去，卻在拐角處見到了上次遇到和墨暻軒廝殺的人。
    “公子，主子請你過府一敘。”
    連洛白輕笑，“我可以不去嗎？”
    那人低頭抱拳，“主子說，淢裕不能冒犯公子。”
    連洛白皺眉，“你是如何知道我會出現在這的？你跟蹤我？”
    “是。”
    連洛白眼色一淩，一把匕首駕於淢裕的喉頭。
    “去告訴你們公子，白不想介於你們之間的恩恩怨怨，你們怎樣都好，別拉上白就行，否則白不介意手上多出幾條人命。”
    “公子說了，白既然要殺，便殺好了，公子是個聰明人，既然已經被扯了進來，要怎麼做，公子應該明白。如果還要淢裕的命，那就那去吧。反正淢裕的命是主子給的。”
    連洛白問道，“昨晚上是你們？”
    “不是。”
    “嗯？”
    “主子說了，公子日後必會知道，何必糾纏這些以後一定會知道的事情呢？”
    收了匕首，連洛白低頭，“你走吧。”
    渾渾噩噩的回了樓內，一股巨大的睡意侵襲腦海，許久，都沒有這麼累過了。
    墨暻軒來的時候，見連洛白睡著，便將被子輕覆於他身上，脫了鞋，半躺於床榻，連洛白翻了個身，擰著眉頭，向他身邊靠了靠，墨暻軒伸手攬住他，將蹙著的眉頭撫平，連洛白嘟囔了一句，調整了姿勢，在墨暻軒輕輕拍打後背的沉穩節奏中又沉沉睡去。
    夢中似乎有一團清蓮將自己緩緩包圍，伴有淡淡馨香，磬人心脾，便拋下所有的重負，沉溺於這種溫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