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我騎著單車去夜校附近的一條街給店裏購置打印紙，買回來時，天有些暗了，自然而然，放慢了車速，也就有空暇時間留意起周圍的環境。
    與家鄉稍顯幹燥的氣候不同，C市的空氣比較潮濕，初春的天氣揚不起沙塵，街道就顯得很幹淨，穿梭在這條整齊的街道，自己心情也變得格外舒暢。騎車轉過街角時，看到有家清吧，名字是“海市蜃樓”，乍一看這名字，心底就泛起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我被這名字吸引著，逐漸慢下車速，開始仔細的打量它：木製的建造，低調脫俗，透過落地窗望進去，裏麵緩緩變幻著三色的光，吧台旁坐著一個女孩，貌似是清吧的歌手，我離得比較遠，看不太真切，隻聽見有歌聲從裏麵緩緩飄出來：
    “觸不到，幻亦真，
    夢裏的海市蜃樓
    輪回中，光與影，
    風沙又吹散離愁
    望不盡，天地間，
    追逐夢想到盡頭
    你的背影我逗留的回眸……”
    實話說，我有些沉浸在這種略帶憂傷的歌聲裏了，腦子胡亂神遊，等緩過神抬起眼的時候，正看見清吧裏有人推門而出：
    “我沒看錯吧，你是蘇豈？”
    “你怎麼會在這裏？”
    這便是我和陸離在C市再遇見的情景重現。
    “你怎麼在這，你不應該在學校好好念書的麼？難道是因為老娘魅力太大，你放不下老娘，一路尾隨？”陸離有些錯愕。
    “還沒問你呢，你怎麼跑清吧來了，走之前老子不是‘教育’過你要找個好活做嗎？”我也有些氣悶。
    “你小子先給老娘解釋清楚！”
    我拗不過陸離，隻好先繳機投降，有些苦笑著和她道出了我的輟學始末，對她信任也好，痛苦憋在心裏需要發泄也罷，總之，隻要能說的我都沒有講假話。
    “我去，沒看出來啊，的虧當初老娘撤的早，你這搞大肚子的事，得傷多少人的心啊？！老娘真該教訓教訓你這小兔崽子……”陸離壓低聲音，說著狠狠衝著我的肩膀來了一掌，我隻無奈苦笑，順勢從兜裏掏出一包軟煙。
    陸離從我手裏搶過整包煙，抽出一根，自己點上，其餘扔回給我。淡粉的長發在夜色的風中翻飛，隱匿在發間的左耳銀色十字架閃著柔弱的光，夾煙的手指端處塗著黑色的指甲油，煙頭的紅光被風一吹明明暗暗。
    我把陸離垂下來的披肩往上拉了拉，遮住裸露的左肩，正色道：“穿這麼少，該有狼盯上你了，你一個女孩家的，進了社會別學著墮落……”
    “艸，你它奶奶才墮落，真不知道你們這些男生怎麼看人，你們就覺著那些黑發飄飄、穿著得體、溫柔羞澀的綠茶婊才是好女生是吧？”陸離誇張的笑了起來，被煙嗆得又猛咳了一通，無奈掐了煙頭。
    “一個人好壞，你得看心啊，外表能說明個鬼？那些個衣冠鮮亮、位高權重的官員，還不是道貌岸然，猥褻了良家婦女……小孩，你還太嫩啊？”陸離一副家長的語氣，哈哈嘲笑著我。
    “你那C市的熟人怎麼給你找了個清吧的工作？”
    “啊，這個不怨他，之前我是在做服務員的，你也知道，我這人受不來委屈，有幾回顧客趾高氣昂太不把我當回事，簡直太它奶奶的欠揍，老娘一怒之下就不做了。這清吧的活是我自己找的，掙錢挺多還自由，這他娘的多舒坦。”
    “這清吧沒幹什麼違法的勾當吧？”我有些擔憂的詢問。
    “你見著哪家清吧有這閑工夫？夜總會還他娘差不多。”陸離覺得有些好笑的挑眉說著。
    “其實這清吧還不錯”我突然想起之前清吧裏飄出來略帶憂鬱的歌聲，不覺問了一句：“你從店裏出來之前那首歌是誰唱的？”
    “啊？我唱的啊，怎麼了？”陸離有些無厘頭。
    “你確定，你們店裏再沒其他的駐唱了？”我有些詫異。
    “我們店就兩個人，一男一女，這個巴掌大的清吧要幾個人是多啊，怎麼著？”
    “陸離，真沒發現你唱歌這麼好聽！”
    “你這是誇我還是損我啊？”陸離不禁笑起來。
    “得了，咱倆這麼聊下去得聊到哪輩子啊，走，老娘今晚不唱了，罷工罷工，和你好好敘敘舊去，等著啊，我去進裏麵說一聲。”陸離一陣風般跑了進去。
    我站在清吧門口，倚在單車旁，天空全暗下來，街燈一盞盞由遠及近點亮，夜風輕輕吹過頭發，我突然覺得有種想流淚的溫暖。
    ……
    透過落地窗望進去，陸離似乎正在與一個男生嘀嘀咕咕說著什麼，男生邊拿麥唱歌邊聽著陸離的嘀咕，真是個很懂得一心二用的家夥。
    “我來到，你的城市
    走過你來時的路
    想象著，沒我的日子
    你是怎樣的孤獨
    你會不會忽然的出現
    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會帶著笑臉，回首寒暄
    和你坐著聊聊天
    我多麼想和你見一麵
    看看你最近改變
    不再去說從前，隻是寒暄
    對你說一句，隻是說一句
    好久不見……”
    男生低沉暗啞的聲音從麥裏飄出來，夜風一吹，便融進空氣中，徒留得聽者沉醉。
    “走吧，搞定。”我回過神來，見陸離正開門出來，衝我比了個‘V’的手勢，順勢大步跳上我的單車後座，震得單車不自覺晃了幾晃。
    “大姐，該減肥了吧。”我有些汗顏。
    “老娘可是弱柳扶風、窈窕動人、傾國傾城……”陸離得意著。
    我：“……”
    “額，對了，剛才說了句錯話，我發現那個男生比你唱歌好聽。”我戲謔的對陸離說。
    “他？”陸離指指清吧裏那個模糊的影子，衝我努努嘴。
    “算了算了，看在他今晚替我唱歌怪累人的份上，就暫且承認他唱歌比老娘好吧。”陸離衝著清吧的方向小女孩般的吐吐舌頭。
    “我沒看錯吧，陸離你頭被驢踢了麼，還會賣萌吐舌頭？”
    “滾！”
    在我和陸離相互抬杠時，清吧裏還在唱歌的男生忽然轉過身衝這邊望過來，隔得有些遠，我看不真切，他貌似，是皺了皺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