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便這樣不鹹不淡晃晃悠悠過了很久，日子也算是現世安穩吧。如今，趙老頭對我的態度180度無死角大轉變，見著我便跟中了大獎一樣笑眯眯，直誇我真是有出息了，給他長臉了；隨著成績的提高，人氣也迅速爆棚，扔進垃圾桶的情書越來越多……可這些都與我有什麼關係呢？
    周圍的一切都與我無關，時常莫名其妙的抽痛把我包裹成一顆偽裝歡樂的蛋，我清楚的知道，倘若有誰發現我的軟肋，我便萬劫不複。
    我不是預測帝，當我覺得周圍一切都與我無關時，我並不知道我是錯的。
    ……
    再一次聚齊，是在期末我考進全班前五恰巧大家都空閑的周末晚。
    我沒有帶上華禮，我猜顧卿城倘若得知快要初三學習關鍵期的弟弟，存了心思找了女朋友，沒準又會掀起狂風巨浪，我並不想如此。
    昏黃的路燈，街邊稀少的路人，狹窄的小吃店，氣氛稍顯熱絡。
    “啊，我說怎麼著人這麼齊，原來是大忙人夏蔚回來了。”我笑著看向夏蔚，目光掃到他的臉上時，我愣了愣。
    “哎，夏蔚，你那頭美美的長發呢？”徐陽落看著夏蔚一頭短發，也愣住了。
    “我是男人，又不是人妖，想想還是該剪了。”夏蔚一口啤酒灌下去，笑笑。
    “夏蔚，你這樣挺好看的，比我們家卿城都好看。”我剛咽進去的一口菜，被林綰綰的一句話噎的喉嚨生疼，即時也灌了口酒，假裝被酒熏紅了眼圈。
    “難得一聚，除了女生，弟兄幾個連幹三杯滿上。”我暗自驚訝顧卿城的嗜酒，卻也附和著把杯子舉得老高，不去看顧卿城的臉。
    “卿城哥可真是疼嫂子，啊？”夏蔚啞著嗓戲謔著。
    “什麼叫‘除了女生’，看好了，我也是女中豪傑，來，幹！”林綰綰又恢複了她的女漢子本性，這次顧卿城沒再多言語。
    我抬頭撇了一眼顧卿城，目光卻與他撞在一起，他笑笑，我也笑笑，沒再說話。閃開視線，卻見一旁的孟詡，獨自喝酒，沉默不語。
    “孟賤，咋了？”我喊了喊他，他抬頭笑笑沒有回答。
    什麼時候開始，大家之間的氣氛逐漸變得如此奇怪？
    ……
    “去廁所不？”夏蔚推推我的手臂。
    “走。”屋內悶得發慌，我起身便和夏蔚往出走。
    “哪去？”顧卿城來這麼一句。
    “撒尿去，你們先吃著。”我呼了口氣。
    路燈的光線暗的有些發黑，在小吃店附近撒了尿，正想著要不要回去，夏蔚卻一把堵住我，冰冷的空氣肆虐著酒的氣息。
    “蘇，有句古話叫‘逆天者亡’，還有句古語叫‘欲速則不達’，你猜我今晚要是與其逆行，我們是否該稱其為異端呢？”夏蔚逐漸把我逼到牆角，冰冷的月光晃在他的臉上，眼裏的某種光我在夢裏見過，那是痛。
    “夏蔚，你他媽幹什麼？”我有些慌張，有些惱怒。
    “蘇，你猜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我就賭這一次，當然，賭局總有勝負，倘若輸了，不出一個月，我他媽就在G中最高的頂樓跳下去，你猜，到時候，我是頭先著地還是腳先著地？”夏蔚自顧自的魔怔般言語著。
    “你他媽喝多了！”我一時心煩意亂。
    “蘇豈，你真是太天真，他看你的眼神別人不懂，我何嚐看不懂？也就你，真是傻。再過個幾年，興許你他媽也會和我一樣發瘋！！”
    “蘇豈，我們來演一場戲，先給你賠個不是，以後要殺要剮，隨你便……”耳邊的低語如同講給情人聽的甜言蜜語，夏蔚狠狠的壓製住我的雙肩，突如其來的一個吻逼近臉側，卻停在嘴角的位置，按捺不動。
    我沒有推開他，如果我有反抗的力氣。濃烈的酒味，勾起很久前“不瘋魔”KTV的記憶，一瞬間思緒錯亂，我正如一條被擱淺的魚，頭腦麻木無力呼吸。
    “果然，還是來了。”透過昏暗的燈光，我看見孟詡由遠及近逐漸清晰的僵硬頹廢表情，我猜他八九不離十是受到了驚嚇；我眼見一旁的顧卿城逐漸逼近的臉龐，他那錯綜複雜震驚的神情，不知為何，逼得我的心猛地劇烈抽痛。
    用力踹開夏蔚，我止不住的嘔吐。
    推開夏蔚一瞬間，顧卿城拳腳招呼在他臉上的場麵，夏蔚回擊的場麵，以及孟詡一動不動僵在那的場麵，誰是誰非，誰對誰錯，我都不想再理會。
    我邊吐邊死命的跑，邊吐邊拚命的逃離，逃離到人多的地方，攔了出租車，一路吐到家。
    …………
    忘記是用哪把鑰匙胡亂扯開家裏的門，屋內一片漆黑，無力開燈，直奔衛生間，趴在馬桶不住嘔吐，吐到酒精灼燒著氣管，吐到連直立的氣力都不剩……
    一度用謊言麻醉自己，可當我弄清自己的心思時，我該究竟如何？
    我不知道顧卿城是何時回了家，何時站在我的身後，而又站了多久……
    “蘇豈，你們……”顧卿城遲疑的輕聲問。
    “嘔……”我止不住的垂在馬桶上繼續幹嘔，無力反駁。
    顧卿城作勢彎腰扶我，當我感受到他手的溫度時，仿佛觸電一般，“別碰我！！！”我啞著嗓子大聲吼道。
    顧卿城幾乎想盡了一切辦法要把我拽起來，我卻魔怔般縮在馬桶邊，如一隻卷曲身體的刺蝟，提防他靠近，這樣僵持了很久，顧卿城最後找來一條厚毛毯決絕著把我抱回房間。
    “蘇豈，你們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你再不說，我就去殺了他。”漆黑的房間，透過月色的光，我隱約看到顧卿城通紅的眼，一塊青一塊紫的臉。
    “我和他沒有任何關係。”我啞著嗓。
    “那你……”顧卿城遲疑著沒問出的語言在室內冷冰冰的漂浮著。
    “我就是惡心，沒別的。”我甚至笑了笑。
    “就是……惡心。”顧卿城輕輕重複了一遍我的話語，他的話卻像一根刺，刺的我的心生疼。
    “沒事了，早點睡吧。”隨著顧卿城關門離開的瞬間，沒忍住的眼淚從我臉上落下來。
    是的，我早已經分不清了，分不清是惡心夏蔚，還是……惡心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