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事之前 第一章:他的婚禮,我的報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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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絕望的白。
十歲這一年,我幾乎都是在病房裏渡過的,陪著病床上胃癌晚期的母親,直到此刻她闔上雙眼。不是很安詳地,因為她在最後一刻,都沒能見一眼忙著開會遲來的父親。我輕蔑的笑,忍住快要怔怔滑落的淚。
“你不配”。
我不住的反複告訴自己,像重複一句惡毒的誓言:“蘇豈,永遠都不要再哭,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誰再值得你為他流一滴眼淚。”
父親終究還是來了,麵對母親的死亡,他顯得異常從容,仿佛處理他的公文一樣得心應手,打理完一切,他象征性的握了握母親早已冰冷的手,然後頭也不回匆忙去聯係火葬場火化。外人眼中,看似急著母親靈魂早些安息,而肮髒的真相呢?其實是因為他對母親並無留戀,恨不得讓母親盡快灰飛煙滅。
灰飛煙滅。
母親,如若還有下輩子,不要忠於這樣的男人。
這個該死的男人,是天生薄幸麼?如若是天生薄幸,那不知這個大薄幸生下的我,是不是也是個薄幸?
薄幸啊,我閉上雙眼。
這個世界的殘忍,十歲的我已經太早看清。
記憶裏的母親,總是那般溫柔美麗,善良無害。死心塌地的為那個男人洗衣、做飯,操持整個家。善良溫順的代價,卻換來多少個夜晚,那人的次次晚歸。很久很久前,我總是盯著滿桌的飯菜,饞的直流口水。那時,母親總會耐心的哄我說:“等等,阿豈乖,等等爸爸。”漸漸的,母親眉心總會泛起輕愁;漸漸的,母親眼裏變得空洞;漸漸的,母親的飯量越來越少。很久很久後,母親會哀傷的輕輕說:“阿豈乖,媽媽喂阿豈吃飯,吃完了睡覺覺。”
“不等爸爸了?”年幼的自己好奇母親的轉變。
“不等了。”母親的臉上泛起一種異樣的表情。
而此刻,我終於領會母親臉上的異樣表情,那叫做:心死成灰。
父親,是害得母親離世的最大凶手。
葬禮很快就舉辦了,記憶裏天不應景,那天陽光竟然格外明媚。我安靜的站在母親的遺像前,看著相框裏那張溫婉清秀的麵龐,心中湧起巨大悲涼。“母親,你看,即便你離開,那個男人也不會流一滴淚,就連陽光,都作對似的格外晴朗,你真的,值嗎?”
忍住痛哭,忍住崩潰。風輕雲淡,是我營造的偽裝。因為,我告訴過自己:“蘇豈,早已不會流一滴眼淚。”
母親屍骨未寒,那個男人便領著一個新的女人回家,緊跟著的,還有一個男孩。那一瞬的感覺,我悲涼的竟想大笑。突然我對母親的離世盡然釋懷,還好她去的早,沒看到她一輩子愛慘了的男人,正牽著另一個女人的手,極盡溫柔。
“蘇豈”那個男人喊我過去,仿佛看穿我的心思,板起的麵孔無比威嚴。
“蘇豈,爸爸工作太忙,實在照顧不來你”
“謊言”我在心底恨恨的嗤笑。
“瑾諳”這個男人在那個女人麵前,語調中竟然透漏出一絲祈求的柔軟。
“你就是蘇豈”那個叫做顧瑾諳的女人柔和的笑笑。
這個,那個男人輕輕牽過一個男孩的手,把他放在我的手心裏,我心底嫌惡的不行,臉上卻裝出並未忤逆的樣子。
“這是哥哥,顧卿城。”
“傾城?真的和他該死的媽媽一樣,天生放蕩的名字。”我在心底暗想。
仰頭看著他:清冽的眼,薄涼的唇,被門口微風吹起的白襯衫,肆意飛揚的冷絕。隻一瞬間,心底憎惡加劇,可惡他身上被風吹過的時有時無的薄荷味。該死的薄荷,天生薄涼之物。
甩開他的手掌,像甩開一個極為燙手的山芋,我飛快跑去。
顧卿城看著那個倔強的漸漸跑走的男孩,呆愣了許久。
“卿城,這是爸爸。”顧瑾諳笑著對顧卿城說。
“爸爸。”收回呆愣的視線,顧卿城溫和有禮的微笑。
父親給了他的新女人——顧瑾諳一個浪漫奢華的婚禮,婚禮當天,我別扭的穿上伴童禮服,與我同行的,還有顧卿城。
我木訥的跟在父親與那個女人身後,接受眾人的祝福;我親眼看著父親與那個女人交換戒指,彼此鄭重的承諾一生一世相伴……
我並沒有在婚禮過程中踩住那個女人的婚紗裙,讓她當眾出醜,亦或大喊著衝過去甩她一巴掌說:你這個不要臉的賤女人。我在心底恨恨的對自己說:“蘇豈,你這個敢想不敢做的孬種。”如今回想起來,或許當時自己年少的內心,並不如想象的那般恨顧瑾諳,隻是因為母親的緣故,憎恨上升到無法挽回的高度,又迫於現實的無奈,狠狠壓住,像火山一樣,蓄勢待發。
我當時在想:我要讓顧瑾諳這個女人嫁進我們蘇家的門,重複母親的路,逐漸看清父親那股天生的薄幸,然後萬劫不複。
萬劫不複這個詞,是當時的我能想到最惡毒的報複。
在我默默謀劃報複計劃時,身旁的顧卿城卻意味深長的望著我。他的那雙眼睛似能看懂我的心思,讓我有種莫名的不舒服。為了甩掉這種不舒服的感覺,在父親與顧瑾諳不亦樂乎的忙著給客人敬酒時,我湊到安靜坐在長椅上的顧卿城身邊,小聲誠懇的說:“哥,在這多無聊,我知道一個地方,離這挺近,特別好玩,我們一起去玩,好不好?”
(顧卿城驚異於眼前男孩突如其來的熱情。)
似是認真思考了一會,顧卿城衝我微微一笑,答道:“好。”
“哥,這是我第一次喊你哥,卻也是,最後一次。”
我在心底惡毒的想。
漆黑的夜,有風吹過。我帶著顧卿城走了很遠,每走多久,我就會對他說一次:“一會就到了。”說這話為的是怕他產生疑惑,更為了安定自己良心不安的心。他聽到一次,便輕聲的答一次:“嗯。”除此之外,一路上我們默默的,誰都沒有多言語。
真的走了很遠,當我確定他絕對自己找不回家時,我惴惴不安的停下來,假笑著說:“累了吧,渴不渴?我渴了,你在這裏等著我。”
“為什麼?”我聽見他靜靜的說,聲調裏恍若帶著不解的憤恨。仿佛全然不理會我的發問。
“還能為什麼?口渴唄,哥,我馬上就回來,等我啊。”我驢唇不對馬嘴的回答完,便倉皇著逃離,不敢看暗夜裏他的眼神。有那麼一瞬間,我竟有一股衝動,想拉住他的手,拽他回家,低聲說:“哥,我錯了。”
可隨即我便惡狠狠的想:“顧卿城,這不是我的錯,要怪,就怪你那狐媚母親吧!你該死,你們全家都該死!”
如今想想,那時候自己不過十歲,而顧卿城早已十三,十歲的智商,怎麼能與十三歲的相比呢?顧卿城,你看,你那時,便對我那麼好。可我從那時起,便一次次的傷你呢。
我不知自己是怎樣跑回家的,隻聽得見風從耳旁呼嘯吹過。
推開門,發現父親與顧瑾諳已然到家,坐在沙發上,偎在一起,好似熱戀的小情侶。
我嫌惡的避開視線,心裏暗罵:“真他媽惡心。”便想趕快離開。
“蘇豈”父親叫住我,“卿城呢?”
“我沒看到他。”我極其平靜的答道。隨後,我便想走開。
“蘇豈”父親又叫住我:“以後,你得管瑾諳阿姨叫媽媽。”
“瑾諳姨”我裝作極其恭順的答
“你……”父親似乎有些無奈
“錦風”那個女人叫住爸爸
“還要慢慢適應嘛,不急,這孩子已經很乖了。”那女人假意溫和的說。
我頭也不回的走向自己房間。
“想當我媽媽,門都沒有,你也不照照鏡子,狐狸精。”我在心底恨恨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