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濯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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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在我400歲的時候,我終於正式成為了蒼雪帝國的王,我站在蒼雪城恢弘的城牆上,看到下麵起伏的人群,聽到他們的呼喊,他們在叫我,夏泓,我們偉大的王。可是,我的世界依舊冷寂銀白色的凰邪幻術長袍飛揚在凜冽的風裏麵,我仿佛聽見姐姐的亡靈在天空很高很高的地方清涼地歌唱,她輕聲對我說,小弟弟,請你自由地••••••我似乎看見在溫暖的火光的照耀下,在黑色空靈的宮殿裏,在漂亮而幹淨的臉上盡是疲勞和哀傷的母後的身旁,姐姐堅定而絕望地說,怎麼會呢?如果我和小弟弟兩個人之間隻有一個人能活下來,那這個人一定是小弟弟。
那些濃烈的絕望像那些明亮的陽光碎片全部變成晶瑩的花朵,在她的臉上如漣漪般徐徐開放,然後一寸一寸地深深地刺痛我的心。
每當我仰望星空的時候,我就會看見霰雪鳥倉皇地飛過,破空嘶啞的鳴叫,淒涼得想讓人掉淚。我可以看見還是小孩子的雨曦,看見她快樂地在雪中奔跑,聽到她如黃鸝般動聽的笑聲;我可以看見安靜如雪的文若雪,看見她靜靜地陪著我走在葉城黃昏時無人的街道上,聽到風抖動樹葉的寂寞與孤獨;我可以看見還是小人魚時的霧月,看見她在深海中輕快得如同一隻蝴蝶,聽到人魚唱晚彌漫整個蒼雪帝國。然後,我看見她們的身影在刹那間糅合在一起,麵帶微笑地走到我的身前,低聲喃語,王,如果有來世,我還要做你的••••••
最後我看見母親從空冷的黑暗中走過來,抱住我,說,小楓,你冷嗎?而後我感到很溫暖,血液過處,溫暖如春。
然而她們都是亡靈,我隻有伸出手,對著蒼藍色的天空,虛無地握一握,然後再握一握。
宮女和侍衛們都說,我是曆史上最寂寞的一個王。白天我習慣捧著一卷卷羊皮法典,靠在櫻花樹下,學習哪些古老而生僻的幻術;而在晚上,我會坐在屋頂上,看星光如同揚花般飄落,偶爾有櫻花花瓣從很遠的地方飛過來落在我的肩膀上,我會撿起來放進嘴裏細細咀嚼。偶爾可以聽到遠處隱霧森林裏的那些小孩子的嬉鬧聲和森林沉沉的呼吸,我淡然地笑,在抬頭望天的時候。
大風凜冽地吹過去,轟轟烈烈地吹過去。
日子就這樣平靜地過下來。
有一天我恍惚想起在隱霧森林的時候,在我連巫師還不是的時候,婆婆總是捧著我的臉,摸著我柔軟而細膩的長發,說,夏泓,當你成為蒼雪帝國的王的時候,你的日子會突然變得河水一樣平靜,一千年一萬年,就那麼無聲無色地漸次走過。
我是一個孤獨的國王,整個瑰麗的皇宮,除了我,就隻有宮女和侍衛。所以,我總是在偌大的宮殿中聽到之間孤單的腳步聲。因為我沒有選擇皇後和妃嬪,因為我忘不了霧月,那個善良而深情的女孩子,那個和我糾纏不清的女孩子。我總是一遍一遍地夢見她從黑暗的陰影裏走出來,走到我的麵前,對我說,王,如果有來世,我還要做你的皇後。她的笑容好溫暖,讓我連黑暗都不怕。總是撕裂如同朝陽,總是讓我感到深深的憂傷眼淚流下來如雨花般破裂開來。
有時候我會去隱霧森林,與那些孩子一起玩,教他們一些很好玩的法術,婆婆總是站在我的身前,安靜地看著我。有個很漂亮的女孩對我說,你是最好的王,以後我當你的護法好麼?我說好,那你的頭發要變得很長很長哦,那現在的靈力還不夠,我的東南西北護法還空缺著呢。看著那個女孩漂亮幹淨的麵容讓我想起雪荃,我才察覺到時光已經悄無聲息地走過了三百多年,一切的一切都已經無法回到沒有開始的最初。
很久之後,婆婆才對我說,夏泓,你永遠像個孩子,我看你坐在那些孩子中間笑得一臉落寂,我的心就狠狠的痛起來。
是啊,我就是一個孩子,可我還是在流亡凡世的二十年裏長大了,終於走到姐姐的麵前。而現在,姐姐已經消失在天空上,我卻穿上了凰邪幻術袍,戴著雪崗冠,坐在玄冰王座上,俯視我的子民,成為他們心目中的神。可睡前又知道神內心的孤獨呢。
有時候我會像幾百年前一樣像個孩子般把頭枕在婆婆的膝蓋上,以前我的頭發短得可以束起來盤旋在頭頂上,而現在我的頭發那麼長,沿著我的凰邪幻術長袍散落開來鋪滿一地。婆婆說,夏泓,你的靈力越來越強大了。我說,婆婆,靈力再強又有什麼用,就好像一個人空守著一處絕美的風景,身邊卻空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我已經沒有想要守護的人了。婆婆,現在除了你和星璿,我發現我不想對別人說話,我從來沒有這樣覺得蒼雪城那麼空曠那麼大,像極了一個巨大而輝煌的墳墓。
婆婆的臉上布滿哀傷,她說,夏泓,怎麼會呢?你的前方還有很多人在等你,你怎麼會孤獨。
婆婆,那些人是誰?
我尊敬的王,我不知道,也許星璿能告訴你。可是我不能,我老了。
時光就這樣再次平靜地走過了一百年,無聲地匍匐了一百年,微笑了一百年。
在我500歲的時候,星璿帶著滿身的疲憊與憂慮走到我的麵前,從大殿外彌漫的大雪中走到玄冰王座前,他跪下來,雙手交叉於胸,銀白色的長發在空蕩的大殿中翩躚如同揚花。
星璿,你有什麼事?
王,我前幾天從星象中占卜出,火族正在進行一場盛大的複活祭祀,他們企圖喚醒火族聖皇。所以,我前來告訴你,我們必須阻止這場祭祀,否則火族聖皇一旦蘇醒,帝國就要遭受毀滅性的災難。
王,你是知道的,我們沒有能力戰勝火族聖皇。
怎麼阻止?
擊毀祭祀的基石——複活天柱。而在整個帝國裏,現在也隻有王你能做到。
星璿,那我需要帶些什麼去?
王,你需要帶的不是東西,而是陪同你的人。一個人是絕對沒有可能走到濯焰城的,況且你們隻有三個月的時間。
我明白。
星璿走上來,從雪白色的長袍裏拿出一張羊皮紙,我推開來,然後看見了星璿的字跡。
箭殤,神箭族,善風係箭術。
淮淌,巫樂族,善巫樂。
瀲淑,冰族,從小鄙棄白魔法,專攻黑魔法,善暗殺。
聖苑,巫醫族,從小鄙棄黑魔法,善療傷,巫醫族的王。
止戍,冰族,劍士,善進攻,原東方護法之子。
星璿,冰族,占星師。
望著手中的卷軸,我一直沒有說話,我知道星璿安排的這些人全部都是潛伏在蒼雪城裏各個角落裏最頂尖的人,但同時星璿也讓再一次明白了火族的強大。
我說,不行。
星璿說,王,這些人都是蒼雪帝國裏最強的人了,雖然不全是冰族的人,但是我可以用人頭擔保他們對王絕對忠心。
星璿,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你不能和我一起去濯焰城。蒼雪城裏麵不能沒有人留下來幫我管。
王,你不明白。如果沒有占星師的話,你們連路都找不到,更何況,啟明護法那裏沒有占星師肯定過不了啟明護法?王,濯焰城裏麵和我們蒼雪帝國一樣,也是有護法的。隻不過我們有四大護法,而他們隻有一個,可是這個護法卻比我們的四大護法中的哪一個都要強,僅次於火族的大祭祀,並且他司掌占星,沒有占星師,是絕對過不了他這一關的。
不行,還是不行。星璿,你必須留下來,你可以在幻星家族中重新找一個占星師和我一起,你是我可以放心把整個帝國托付的人。
王,你不明白,我已經是幻星家族中靈力最強的人了,沒有人••••••
然後我看到星璿突然閉上嘴巴,他的目光突然變得遊離而傷感。我看著他這個樣子沒有說話,過了很久,星璿轉過頭去,說,王,那我再回去問問我父王。然後,他離開了大殿。
當他走出去的時候我馬上使用幻術隱身幻影移形到他的麵前,然後我看見星璿銀白色的頭發垂落了幾絲下來遮蓋了他輪廓分明的麵容,頭發下麵,兩行清淚不斷地流下來流下來。
當天晚上,我坐在屋頂上麵,那天晚上的星光特別好,那些破碎的星光如同蝴蝶如同揚花一樣緩慢飄落在我的肩膀上麵。
然後我看見了星璿,他高高地站在城牆上麵,大風凜冽地將他的長袍吹得如同撕裂的旗幟,仿佛有一股風從他的腳下升起來,將他的頭發全部飛揚起來,我看到他的嘴角不斷地動著。我知道他念動咒語。
我依稀記得看見過婆婆用過這樣的魔法,好像是占星師之間互通消息的。可是我看見星璿臉上的表情,又難過又哀傷,我從來沒有見過星璿這個樣子。我記憶中的星璿,一直嚴肅。
可是第二天早上我問星璿昨天晚上在哪兒的時候,他對我說,王,我在我的宮殿裏占星,希望了解更多關於濯焰城的資料。
我看見他的手指因為緊張而卷縮起來,我沒有再問下去。
我隻是不明白星璿為什麼要說謊,但我依舊固執地要星璿留下來。
當我那樣告訴星璿的時候,星璿很久沒有說話。後來他笑了,我第一次見到他笑,像是所有的冰都融化開來,笑容如水一樣在他臉上徐徐散開。他的嘴角有溫柔的弧度,笑容很漂亮。他說,王,你這樣真像個小孩子。然後我就看到他的眼裏流了下來。
他跪下來,對我說,王,我以幻星族下任王的名義,希望你能駕臨幻星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