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了，半根客官的毛都沒見到，我無聊透頂，心情煩悶得更像是日日來了葵水。
    “老板娘！”龐佑嬉皮笑臉扔過來一隻饅頭，“我新學了一種走走令，你拿著饅頭，瞧我把它變不見了！”
    “幼稚。”我翻他一個白眼，又把饅頭丟回給他。
    龐佑樂此不疲地又扔過來。
    我隻好再丟過去。
    扔過來，丟過去。
    丟過去，扔過來。
    我忍無可忍：“你有完沒完？我說了我可沒心思陪你玩遊戲！”
    “這不是遊戲！”龐佑很認真地糾正，“這是走走令！”
    “沒差！”
    “老板娘～你就陪我練習一次唄！”龐佑靦起張看起來禽獸無害的臉，飄到我身邊碎碎念。
    “我管你走走令還是跑跑令，你有時間把饅頭變不見了，倒不如把你自個兒變不見得了。”我咬牙切齒。
    “你倆說什麼呢？這麼熱火朝天的，也說給我聽聽啊！”
    我看著孟婆扭進來，抬頭打招呼：“老孟。”
    “誒，你別這麼叫我，都叫老了。”
    我“喔”了一聲，連忙改口：“孟姐！”
    孟婆名字裏雖說帶個婆字，卻一點兒也不老，看著就像人間二十出頭的少婦，故而平日裏最聽不得別人說她老。
    我和她少說也有好幾十年的交情了，我隱約記得，初到地府那會兒，我在地上哭著打滾，硬是不肯上奈何橋，大鬼小鬼都隻能幹瞪眼，最後還是她多加照應，向閻王要了一小塊地，我才能有了今天這個湯鋪子。
    “今兒怎麼有空來我這兒坐坐？”我給孟婆滿上一杯彼岸花茶。
    “老板娘，人家進門就說了，自然是要來聽聽我倆熱火朝天說的事情！”龐佑將抹布甩到一邊肩上，很理所當然地開口。
    我聽完他的回答，突然覺得自己很了不起，因為照他非正常鬼的理解思路，我居然就這麼和他相處了二十年。
    我氣得肺疼，幹脆沒理他，轉頭向孟婆。
    孟婆一手拈著手帕，拋來一個媚眼：“到底我玉娘聰明，一點即透！”
    我被她那一眼看得半身汗毛根根豎起，端茶的手也抖了一抖。
    “我奈何橋上來了個難辦的主，身上怨氣那叫一個重，十裏外就聞得到！”說到這裏，孟婆還很配合情境地皺起鼻子，拿手在前麵扇了兩扇，“投不了胎，這不來討你玉娘一碗湯喝麼。”
    我倒吸一口氣，仿佛真的聞到了那濃重的怨氣：“你先帶過來給我看看罷。”
    我裝出很勉強的樣子點頭，心裏卻樂嗬地直想搓手。
    我給孟婆解決麻煩，孟婆給我招來生意，何樂而不為！
    孟婆聽我應下，立馬舒展了眉眼，喜笑顏開地飄了出去。
    一眨眼的功夫，就又喜笑顏開地飄了回來。
    身後跟著飄來個少年鬼。
    濃烈的怨忿和破爛的衣衫卻擋不住眉清目秀的一張臉。
    我請那少年坐下，吩咐龐佑去備湯。
    孟婆眼見沒自己什麼事，一身輕鬆地飄回奈何橋上辦公差。
    我在那少年對麵坐下，做了個很簡短的自我介紹，順帶提醒他要給我講個苦情的故事。
    “在下方韞之，蘇州絲綢商人方如山是家父。”
    我掐指算算年頭，狐疑地上下掃他一眼：“蘇州方家可是大戶啊，可是你。。。”
    “可是我衣衫襤褸，根本不像是大戶人家的少爺。”眼前的鬼微微一笑，若不是麵色慘白，倒真有幾分意氣風發的味道。
    “本來我的確應該兒孫滿堂，壽終正寢，隻不過，那隻是本來。”
    我下意識覺得這個故事很有聽頭，坐直了身板，豎起耳朵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