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爭執，源頭自然是男人。以錦瑟的性情，三言兩語不和就不會再說什麼，卻不曾想到張曼華會出手將她推下橋，砸穿了冰麵沉入水底。張曼華冷靜下來時後退了一步，不想踩到裙擺狠狠的摔倒，從橋中心滾下，染了半橋的鮮血。
    看到的人足有十多個人，每一個人都可以證明，這完全是一個意外。
    錦瑟沉默了許久，將信紙放入火盆，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若段淩寒和君漣漪沒有闖入，昨日落水的便是她了。溪木就算體質好，泡在冰水裏也不會好過，還好沒什麼大礙，換做是她，就真如大夫所言的紅顏薄命了。
    溪木她們先斬後奏，倒是把她的心思摸了個七八。隻是以溪木的性格，對自己的懲罰不會輕。
    至於張曼華，她隻是覺得有些惋惜。段淩寒想要的孩子，自然是君漣漪生的最好，那個孩子就算能活下來，衣食不缺缺感情。
    段淩寒和張曼華的相處已經是如履薄冰，孩子沒了難過肯定是有，但要說有多在意，冷暖自知。
    腿痛頭痛骨頭痛，習慣性的往衣袖中摸藥瓶，卻隻摸出幾兩碎銀子，這才想起來藥全交給端木澈了。
    忍一忍，很快就會過去的。
    用過晚飯，錦瑟沒有回房，而是在火爐邊看書。才坐下沒多久，對麵就坐下了一個人。
    “臨爺好些了嗎？”
    “好多了。”君漣漪將火爐上的水壺提起倒了兩杯熱水，等不燙手了遞給她一杯，然後捧著自己的那一杯坐下盯著火盆發呆。
    兩個不擅長聊天的人湊在一起，除了沉默就是發呆。
    “臨夫人，臨爺身強力壯，你不用太擔心。”
    “他受過比這還重的傷，所以我有些擔心，先前對夫人有些誤會，漣漪很抱歉。”君漣漪苦笑了一下，“我們其實並未成親，他家中另有妻妾。”
    情人眼中容不得沙子，換做是她看到那天早上的情形，她會比君漣漪更生氣。此刻聽到她坦言，錦瑟不由得多看了她兩眼。
    “……這麼多天臨爺都沒反駁你們的關係，那麼他有沒有妻妾已經不重要，在他心中你就是他的妻子。至於名分，我相信臨爺不會委屈你。”
    她要的是名分卻也不是名分。君漣漪相信段淩寒對她的情意，但他的身份注定妻妾成群，她無法忍受的便是這。
    如果能忍受，當初她就不會離開。正因為張曼華的咄咄逼人，指出她心中一直恐慌的所在，她才會逃離，她在賭，賭段淩寒對她的心意。
    他納進府中的女子，從未間斷，她的心很痛，可是看到那些和她相似的女子，卻又心軟了。這麼多年，他沒有娶妻，也沒有子女，更在尋找她。
    她給他們的期限是五年，卻在期限將臨的時候聽到他娶妻的消息。跟隨著迎親隊伍，他卻沒有覺察到吹塤的人是她。
    “他不會委屈我，可我所求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君漣漪將空杯子放下，看到她驚訝的神情，反應過來她剛才說的話，在三從四德的時代有多叛逆。
    “很驚訝和難以接受嗎？”
    錦瑟搖頭，“不會。情到深處，情不自禁。隻不過想要十全十美過於牽強，如果不能彼此忍讓，佳偶也會變成怨偶。你們已經不小了，若是還沒決定在一起，就趁早分開各尋去處。”
    “我們已經分開四年了，卻忘不了彼此，我願意忍讓，卻有一個女子也走進了他的心中。”
    指的該不會是她吧？不是錦瑟要自作多情，實在是段淩寒那兩聲夢語太讓人猜疑了。
    “除了夫君，我也有幾個放在心上的男子，夫君同樣也有交好的女子，但都無關情愛。你們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對他多一些信任。”錦瑟垂下眼，她還要借用齊王妃的身份幾年，隻能對她說抱歉了。
    她現在還能在意的人隻有端木澈，為了他，齊王妃這個身份利多於害，到了眼下這個局麵，她不能輕易退讓。
    “信任嗎？”君漣漪輕聲歎息，眉眼間的清愁始終揮之不去。
    “情到深處人孤獨，愛至窮時盡滄桑。”錦瑟輕語，情愛，一個她不願意碰觸的話題。
    “夫人說什麼？”君漣漪沒聽真切。
    “沒什麼，臨爺好像在叫你。”
    君漣漪連忙起身離開，然後傳來模糊不清的交談聲。
    錦瑟看著灰白木炭中的猩紅色，嘴角勾起一抹諷笑，印著茶褐色的眼眸，有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感。
    清越準備的貨物很足，但再撕裂的傷口好起來異常的慢，段淩寒除了解決生理需求外就隻能在小小的房中走上五六步，剩餘的時間都是躺在床上，但有佳人相伴，心情不錯又能靜養，身體一日比一日好，轉瞬數日元宵至。
    元宵吃湯圓，錦瑟最喜歡的便是芝麻餡的，又香又甜，她一口氣能吃上滿滿一碗。
    天放晴已經有幾天了，錦瑟還是拿起了傘，一把鯉魚溪水的竹骨綢傘。
    “你要出門？看燈還早了點。”君堯驚訝的道，這麼多天還是第一次見她出門。
    錦瑟側身，露出跨在手上的小竹籃，裏麵裝著香燭。“形影一人不適合看燈，去聽禪祈平安更適合我。”
    “一起。”段淩寒起身，慢步朝她走去。
    “源山寺……”君漣漪抓緊他的手臂，微微搖頭，眼帶祈求。他們就是在源山寺山腳樹林遇襲，何況諸多香客中指不定就有認識他的人。
    “……我要去的是忘緣庵。”錦瑟硬著頭皮迎著段淩寒森冷的目光。
    “源山寺。”段淩寒一錘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