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越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雙親不在世，總還有親戚在。
    “管家，”錦瑟步上樓梯時停步側身，“本妃的會客廳是在偏廳，下次別帶錯路了。”
    清越愣了一下，看著她的背影總算明白剛到大廳時她一記冷眼的含義了。
    “奴婢若雨見過管家。”若雨對著清越微微福身，“在錦府奴婢是內院管家，王妃雖然不主事，但府中的事還需了解一二，若雨這個月就打擾管家了，若是有不便之處，還請見諒。”
    ……王妃放權放的痛快，感情是有這麼一個人等著啊。
    “二管家見到你太好了……呃，管家也在啊。”
    若雨看著還不到二十的李侍衛看到管家後倒退了三步，一副想逃跑的樣子。
    “若雨已經不是二管家，李侍衛叫奴婢若雨就可以。”
    直呼其名他還真做不到，在錦府裏她冷冰冰很有威壓的模樣他記憶尤深，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都不會有什麼改變。
    “李侍衛，你不在琅華院裏呆著，小心獅子老虎什麼的跑出來，有你受的。”清越冷哼了一聲，昨天看丟了兩隻猞猁，王爺……呃，沒有生氣。
    “若姐姐！”李侍衛求救的看著若雨，“你有沒有見到大貓和貓貓？”
    ……清越撫額，他就知道，那兩隻猞猁已經被王爺寵得無法無天了，區區一個小侍衛哪裏能看得住。
    “……在王妃那裏。”若雨看他鬆了口氣的模樣，再想到昨天貓貓嚇到小姐之後引發的‘慘案’，她有些同情的看著他。一隻大貓就夠他受的了，再來一隻，想看也看不住。
    “錦色春秋有些冷清，大貓和貓貓喜歡那裏，就讓它們留在那裏，你抽空給它們梳洗投食就是了。”王妃到大廳時，看到圍著壁爐的兩隻猞猁，神情都有些柔和。
    萌萌噠軟噠噠的寵物，膩歪歪的圍著人轉的時候，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
    李侍衛有些為難的道：“兩隻猞猁性子野，連老虎獅子都敢挑釁，屬下得去問問王爺的意思。”
    “正好我們要去見王爺，就順道替你問問，你趕緊回琅琊閣，別再放跑什麼出來了。”清越揮揮手，李侍衛不在的這段時間，他和一幹守著琅華院的侍衛被折騰的不輕。
    獅子老虎毒蛇藏獒蒼狼豹子……一窩凶殘野獸，他家王爺這品味……
    “多謝管家和若姐姐。”李侍衛帶著笑容高高興興的離開了。如果能順利脫離那兩隻人精的猞猁，區區獅子老虎算得了什麼，他還不放在眼裏……雖然，那些猛禽們也沒把他放在眼裏……
    歸寧就這樣算了？
    清越偷偷瞧了一眼端木澈，但對方的表情沒一點改變。清越發現，他看不透的人又添加了一個。
    “明年二月，正好是錦爺……嶽父的忌日，就選那個時候吧。”段淩寒看著房中的蘭花，就想到了錦瑟的那盆蓮瓣蘭。
    “王爺做這個決定之前，最好和王妃商議一下。”端木澈放下茶杯，“錦爺的忌日，王妃從不參加，隻有祠堂七月半的大祭之日她才會參加。但以王爺外子的身份，是不能進祠堂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端木澈能說的如此坦然……清越不著痕跡的打量著上方的兩個人。
    “她不祭奠嶽父嶽母？”這是大不孝吧，段淩寒摩挲著大拇指上的墨玉扳指，心思幾番旋轉。
    “是。祭奠之事都是我在辦，王妃，還未釋懷。”端木澈神情有些陰鬱。錦瑟無意間的話和行動，透露出錦爺和夫人的死在她的預料之中。
    他琢磨多年，錦爺和夫人，都是自尋死路——這也正是他猜不透的地方，他是在夫人過逝前一年才接回錦府的，又住在外院，夫人待錦瑟如何他所知甚少，但錦爺和錦瑟之間，看似親切卻又好像隔著些什麼。
    沒有為錦瑟指定婚事就留下十五歲的愛女，這不是錦爺的作風。
    生死有命，世事無常，端木澈在這四年的時間中又有了新的看法，那就是錦瑟不願意接受錦爺的死，盡管她表麵上雲淡風輕，但從她改變的妝容中就可以看出。
    見過那個女人的人都會認為錦瑟在學她的妝容和舉止，但早在多年前，錦瑟就是那樣的儀態。那樣的錦瑟，和錦年很相似。一樣的清冷如月，雋秀謫仙，就連眼神，都是清清澈澈中含著三分笑意，三分嘲諷。
    在碧泉淪陷後，錦爺猝不及防的病逝，七日葬禮之後，淡妝再也沒出現在她臉上過，有的是透露出華貴威嚴的精致容顏，這樣的錦瑟，再也沒人敢小覷她，同樣也沒人敢把她當做不經世事的小女孩。
    “聽說嶽父是中毒身亡，不知是什麼毒？”如果那晚錦瑟說的話是真的，那麼錦爺的死就真的讓人無法釋懷了。
    愛有多深就會有多介懷，如果她像錦爺一樣，那他——
    段淩寒在心中苦笑一聲，大概會瘋吧。她已經離開陵越城，即使身後有他的人跟著，他的心始終是懸著的。
    端木澈眼中的詫異一閃而逝。火災之後，他忙著照顧錦瑟和流民，錦爺的院子他連半步都跨不進去。
    管家赫墨和錦爺去逝那一晚，錦爺的院中隻有錦瑟和末年，隔天末年報喪，他終於得以進入院子，隻看到錦瑟抱著錦爺最喜歡的蓮瓣蘭守在棺木旁，臉上沒有血色也沒有表情，如同最精致的木娃娃。
    “時過境遷，再追究也沒意思。”端木澈看了一眼如同木頭人一樣麵無表情的站在一旁沒什麼存在感的若雨，將心思壓下，“我在城北買了一座宅院，墨先生也在那裏居住，王爺王妃如果願意，三日歸寧就到城北錦府。”
    端木澈離開之後，清越還有些恍然，“城北沒聽說有宅院出售……難道是那——”
    段淩寒彈開拜帖，帖子上的地址再清晰不過，將帖子拋開道：“就是那座鬼宅。”
    …………啊？
    啊！！！！！！
    這都什麼品位啊！
    憂心忡忡的清越帶著若雨逛了一小圈，都是比較重要的地方，沒個三五日是逛不完整個王府的。
    “王妃喜歡什麼樣的花，眼下種植是不行，隻能搬些應景的盆花。王府花園中的除了蘭園裏的花隨便挑，要是沒有隻管寫來，清越定會想方設法弄來。”
    路過花園，清越想起隻有幾蔟翠竹的錦色春秋。
    “食人花。”
    “……什麼花？”他大概是恍惚過頭了。
    “搬幾盆水仙和梅花就可以了。王妃自己有帶種子，等開春時灑下就是了。”反正什麼花放到她家小姐麵前都一個樣，倒是大少爺找來的那些花挺有特色的，就好比那食人花，嚇唬人挺有意思的。
    “蘭草並非都在蘭園，有幾種蘭花在北地也開的挺好的。”他看王妃抱著蘭花，應該是比較喜歡蘭花才是。
    “蘭花啊，王妃隻要那一盆。”若雨輕輕勾勾唇角，“蘭園的蘭花再珍貴，也不及那一盆蓮瓣蘭的一片葉子。”
    清越被那轉瞬即逝的笑容驚豔到了，細觀她的麵容，其實很漂亮，但因為冷冰冰的氣質，就忽略了她的樣子。
    “王爺，這是京城裏快馬加鞭送來的西北戰報。”季風將戰報送上。
    和端木澈呈上的戰報相比，這一份明顯厚重了許多，但總結起來，信息量還沒有端木澈那份來得厚實。
    一目十行掃過，將戰報壓在書案上，閉目沉思。
    端木澈能這麼快趕回來，最主要的原因居然是西遼國內亂，西遼國主遇襲重傷，再加上糧倉失守，西遼國短期內是不可能興起戰事。
    但是，一旦他們緩過勁來，西遼國便是饑餓數月的貪狼，一定會死咬北陵國，再加上虎視眈眈的南鳳國，戰事不會拖延太久。
    想要獲得主導權，關鍵在於南蠻之地的西蜀國。盯著那一塊的，不止是他——端木澈主動請纓一探西蜀國虛實。
    端木澈在西北戰事中的表現還沒有呈到他麵前，他需要的不止是眼光，還有與之相匹配的實力。
    段淩寒睜開眼，正好對上季風偷偷摸摸的眼神。
    “有話好好說，賊眉鼠眼的像什麼樣！”
    “是！”季風立正站好沉聲一喝，但之後他就轉動頭顱，眼睛閃亮亮，“端木參軍手下的裝備真不錯，王爺可以給兄弟們弄幾套過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