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杭州，一大堆令人焦頭爛額的事情堆積著沒有處理，還又到了查賬的時候。最後到我閑下來的時候，發現從長白山回來到現在竟然已經過了三個月有餘。快要到了過年的日子，外麵漸漸籠罩著喜氣的氛圍，然而對於此我似乎沒了任何感覺。青銅門消失這件事情，一直壓在自己心裏，隻是苦於沒有任何頭緒，也就沒有著手派人去調查，隻是叫人注意道上有沒有啞巴張出現。我心裏雖急，也不能去做無厘頭的事。再去雲頂天宮查探一番，這不是說能幹就能幹的。這事也就這麼耽擱了下來。
    我在喇嘛廟裏當和尚的時候，沒學會什麼他們的清心寡欲，但是我卻還是信個“緣”字，該來的總會來，隻是時間問題而已。果然沒有多久，事情就似乎就有了些苗頭。不過這事情還得從幾天前的一件事情說起，那時候我還沒有意識到，直到今天黑瞎子來到我這。
    前幾天，黎簇打來電話跟我說下麵盤口有好幾個被叫去夾喇嘛的夥計全折在了一個鬥裏。本來說下到個凶鬥死個把人再正常不過，不過這次的鬥據夾喇嘛的人說不是一個凶鬥，也不大，年代還沒有確定，位置在河南一個幾乎稱得上是荒蕪人煙的山溝溝裏。那個活著回來報信的夥計是因為恰好在爬山的時候摔了一跤，所以沒有下到鬥裏，而是在盜洞邊和另一個剛入行的下鬥菜鳥等著。其他和他一塊去的人都下去了，他在盜洞外麵等了一整天，見他們沒有回來，知道可能發生了什麼。那剛入行的小夥子年輕氣盛，見人還沒回來，又知道這不是個凶鬥，就以為那些人摸了名器跑了，在一邊罵了半天，最後就打算也下去看能不能揀點剩下的。誰知他下去沒多久，就像是瘋了般爬了出來，眼神裏全是恐懼，一直說裏麵好多鬼。再問什麼，就什麼也問不出來了。那受傷的夥計知道事情可能不妙，就趕緊帶著那幾乎被嚇得神智失常的年輕人離開了。
    聽了黎簇說的這事情我不以為意，那鬥裏的事情哪說的準，又沒下去過，怎知凶不凶。不過死了好幾個夥計，這事情鬧得挺大，總得對下麵的人有個交代，查清楚到底怎麼回事也是有必要的。而那個鬥既然能讓我死了好幾個夥計，那說明還是挺有料的。
    於是我就告訴黎簇說自己要去那個地方看看。不過這小子卻告訴我說他已經派人去查了，讓我好好在杭州休息，還告訴我說有更多的消息立馬會告訴我。這小子雖然說這話的時候還是有些沒大沒小，但是我也知道他那是擔心那鬥情況不明，怕我去了受傷，要我再等進一步消息的意思。以前這小子心裏一邊崇拜我，一邊又害怕我害怕的要死，但是對我說話的時候，我卻看不出一點害怕的意思，還常常對我大吼小叫，背地裏更是沒有少罵我蛇精病。
    黑瞎子來的時候，我正躺在小古董鋪裏的躺椅上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情，四月份午間的陽光相當和煦，金黃色的一片透過雕花鏤空的木窗灑在我的身上，帶著特有的溫暖，直讓我昏昏欲睡。如果沒有黑瞎子突然的大叫的話，小爺我今天絕對可以度過一個十分愜意的下午。
    現在，我正十分不滿的看著眼前笑嘻嘻的黑瞎子，要不是因為小爺我打不過他，我一定把他揍得滿地找牙。
    “小三爺，息怒！瞎子我這不是有急事嗎。”他坐在我家椅子上，一邊晃悠一邊說道。他的肩膀上還掛著一隻幼兒園小朋友背的小毛絨書包，還印著一隻小黃雞圖案，模樣看起來真滑稽。那把可憐的椅子在他身下受到荼毒，不斷發出的“咿呀咿呀”的哀鳴。
    “什麼急事？”我從躺椅上坐起身來，問道。
    “瞎子我最近有點事要處理，想拜托徒弟你幫我照顧照顧下寵物。”黑瞎子笑嘻嘻地說道。接著我就看見他從口袋裏掏出了一隻黃黃的小東西，放在躺椅邊上的桌子上。
    我定睛一看，靠，一小黃雞？“寵物？你確定不是你養來吃的雞仔？”
    “當然是寵物了！這可是我辛辛苦苦孵出來的。”
    聽了他的話，我不由用看神經病的眼光去看他，我為自己是他的徒弟感到羞恥！
    “好吧，是寵物。你怎麼不讓小花幫你照顧，非得從大老遠跑到杭州來？”
    黑瞎子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對我道：“交給你照顧確實沒有交給花兒爺照顧妥當，可是沒辦法，這是小東西的命。”說話期間，他的手指一直在輕輕的摸著一直在打瞌睡的小黃雞的腦袋。
    我皺了皺眉，沒有聽懂黑瞎子說這話的意思。但很快黑瞎子就轉移話題道：“你該不會連幫師傅我照顧一下寵物都不願意吧？”
    連師徒之情都搬出來了，我還能說不嗎？於是我隻好點頭答應，問道：“那你什麼時候領回去？”
    “到要領回去的時候，我就領回去。”黑瞎子笑著說道：“小三爺，你可得好好的給我伺候著省略號，要是我回來的時候看見它精神不好，我就把你這鋪子拆了。”
    “行，我一定把他當祖宗一樣供著。”我答應道，心裏卻想著等養肥了我就宰了煲一鍋雞湯補補身子。
    黑瞎子見我答應就把肩膀上的小黃雞書包放在桌上，起身準備離開，走到門口，突然又轉過頭，笑著說道：“對了，有件事差點忘記跟你說了。”
    他走了回來，說道：“上次被你夾喇嘛去長白山接啞巴張，青銅門卻消失了。我拿了你那麼多的報酬，卻讓小三爺你無功而返，現在我告訴你這些也算是當做補償。”頓了頓，他繼續道：“前幾天你下麵幾個盤口的夥計全折在了個名不見經傳的鬥裏，剛好那個時候我在那地區附近，聽黎簇這小子說到這事，就起了興致到那鬥裏走了一遭，卻不想發現個東西。”
    “這是我在那個鬥裏的粽子身上找到的，已經被毀壞了。”他伸進口袋掏出了個東西，我一看，竟是一個指甲殼大小的六角銅鈴！
    頓時我覺得有一口氣血湧上心頭，不由猛盯著黑瞎子許久，繼而很快冷靜下來，問道：“還有呢？”
    “我知道的就這些，信不信由你。小三爺，你要是想知道更多，建議你自己去那個墓看看。不過，瞎子我感覺這事有點蹊蹺，你也最好別深究下去。”
    說完，黑瞎子看了我一會，見我沒什麼反應，就要轉身離開。
    我叫住了他，問道：“你發的短信到底是什麼意思？為什麼那麼確定小哥沒死？”
    “小三爺的智商，還會不明白是什麼意思？”黑瞎子停下腳步，轉身笑著對我說道。
    “不明白。”我看著他，回答道。
    “青銅門後的終極是什麼？”黑瞎子突然問我道。
    我看著黑瞎子，說道：“青銅門後的終極是世界的真相，是一個答案。這個答案是世界上所有人都在追尋和忌諱的東西。而且，這個東西很奇怪，這個世界有兩種人，他們有些想知道這個答案，有些人則不想知道，所以當一個人擁有了這個答案之後，那個人幾乎可以控製所有人。”
    “那你看到世界的真相了嗎？”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世界的真相。”
    “為什麼這麼說？”
    “真相和假象一模一樣。”
    “感覺怎樣？”
    “我希望我從來都不曾看到過。”
    “但是你已經看到了。”
    “說這些有意義嗎？”
    “為什麼要有意義？”
    我心情壓抑地看著黑瞎子，不想再做聲，認為這個時候黑瞎子他還在耍我。
    黑瞎子笑了下，接著道：“真相，或是假象都是相對而言的。”
    我看著他，不明白黑瞎子這麼說到底什麼意思。
    “我的真相和你的真相，不一樣。我們的真相跟啞巴的，更不一樣。”
    “你到底想說什麼？”我眯了眯眼，心裏變得不耐煩起來，問道。
    “我隻是想告訴你，世界的真相是不可能被毀的，它可以被一個個輪回所掩蓋，卻不會被任何輪回所改變。‘它’就在那裏，不管你願不願意；‘它’與你同在，不管你是反抗還是不反抗。”
    “那跟確定小哥沒死有什麼關係？”
    黑瞎子帶著那副墨鏡，認真地看了我好一會，才道：“你有答案的，不是嗎？”
    我希望從黑瞎子那裏得到一個不一樣的回答，可是他的回答讓我的心徹底沉了下來。
    “為什麼會是小哥呢？”明知這是一個毫無意義的問題，我還是不由開口問道。
    “不是啞巴，也會是其它人。有些事，總需要一個人去承擔。啞巴剛好是那個人，剛好是張起靈。而你，剛好認識他。你有選擇，你可以完全可以過自己的生活。這世上所有人，包括你和我，比啞巴幸運的地方，其實隻有一樣。我們有選擇，但是他沒有。”
    “他怎麼會沒有選擇？每個人都有選擇。”
    “他沒有選擇。就像你當初決定反擊時候那樣，沒有選擇。”
    我愣了愣，想起了那次同張海客的對話。
    “你真的願意承受嗎？”
    “我沒有選擇。”
    “你有選擇，你隻是看不到而已。”
    “那即是沒有選擇。”
    “小哥看不到其它的選擇嗎？”我問黑瞎子，也似乎在問自己。
    “不，不是看不到其它選擇。他沒有選擇，是因為已經選擇完了。而他唯一一次選擇，在他出生的時候，別人已經替他坐了選擇。”
    “他可以反悔。”
    “很多事情發生了，反悔是不能退回原點的。”
    我沉默了很久，才小聲地說道：“我知道。”就像張家人打開了那個龍紋石盒，就像自己看到了那所謂的世界的真相。有些東西，不知道也就無所謂了。一旦知道，就會扛上不可挽回的命運。
    我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看著瞎子，問道：“你似乎知道很多？”
    他笑了笑，道：“你以為我活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