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遞給川愈一碗熱粥，川愈接了就開始慢慢啜飲。老頭應該不會害他。
    老頭並沒有像第一次見麵一樣擺著慈祥和藹的笑容，現在這種漠然和疲憊讓他看上去至少比昨天老了10歲。
    屋子裏沒有一個人說話，隻有川愈喝粥發出的細碎聲音。
    老頭開始做木工，他的麵前不知何時擺上了一個同樣低矮的木桌，上麵有各式各樣的刀，或大或小，在清晨的光中閃爍。
    一支曲子從川愈身邊的舊木架子上響起，川愈順著聲音望去。一個異族娃娃在架子上且歌且舞，旁邊還有一個異族娃娃在彈著樂器助興。
    漸漸地，越來越多的木偶加入了歌唱的行列，最後甚至連器具都焦躁地打著節拍。最開始的雜亂無章變得整齊有序，彈樂器助興的娃娃早已放下樂器和且歌且舞的娃娃鬥舞，兩個玩偶都靈巧的恍若真人，不，連真人都不能像他們一樣舞蹈。
    最開始充滿愉快的歌曲轉向了龍爭虎鬥，最後是無數顫抖而悲傷的高音，兩個娃娃在悲傷的狂瀾中身體四分五裂，身體的零件落到架子上無聲無息。
    川愈回過神來時，手裏的半碗粥早已徹底地涼了。
    老頭惋惜地拚好娃娃，撫摸著它們的肢體。
    川愈灌完剩下的半碗涼粥，剛想問問兩個娃娃的事，老頭就提前回答了他：“他們死了。”
    隨著老頭的話，這屋子裏所有的娃娃和器具又開始發聲，這次的曲子哀慟而緩慢，一些娃娃拿著紙花走向死者，拖川愈進來的木偶則拿出適合死者的棺材將它們小心地放入，娃娃們的紙花覆蓋了死者時，那個大木偶將棺蓋悄然合上並將棺材拋向空中，火焰從棺材中冒出，在棺材落地之前把它們燒得一幹二淨。
    然後又是長久的沉默，最後老頭冷冷的開了口：“他們用生命為你做了一個預言，你要是還不願意遠離川淵……”
    “遲早也會變成他們那樣？”川愈放下粥碗，“對不起，我不信這一套。我來這裏隻是因為川淵讓我來而已。”
    老頭竟嗬嗬的笑了起來：“不信也罷，不信也罷。既然這樣，我不介意給川淵製造些麻煩。現在，他那裏已經完事了吧，可惜現在他恐怕沒有力氣收拾殘局。川愈是吧，川淵的確跟我打過招呼讓我看住你，可我忽然不想這麼做了。他能奈我何？最差不過一死，反正我在這個年紀已經活夠了。”
    這時下定決心的老頭就像一隻鋒芒畢露的老狼，因為年老和歲月的積澱而愈發危險：“小友，你並不笨，你大概也猜到川淵有事瞞著你了吧。現在去，就有可能發現他是一個怎樣的——‘怪物’了。你，難道，真的，不想知道？”
    老頭的最後一句話終於讓川愈下定決心：“別露出那樣敵對的表情嘛，小友。我隻是想給川淵製造點麻煩而已，有他在，我還害不了你。況且，我為什麼要害你呢？”
    川愈終於還是猶豫著走向門口，狐疑地看了老頭一眼，然後推開門飛奔而去，身後老頭沙啞而肆無忌憚的笑聲在小巷中久久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