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雙生劍迎風而舞，花搖影移，血灑滿天。縱步、掃腿、騰躍，每一個姿勢都做得恰到好處。殺伐的快意肆意在眼中翻湧，短劍封喉，長劍直取敵人心髒，謝君開自身弱點全暴露在外，但這僅僅是陷阱，刀鋒逼吼之時，他總能險象環生。
    “謝君開！拖住這瘋婆娘！”
    一個縱劈，兩名土腐門的弟子居然從頭到腳裂成兩半。
    這種臂力強勁的叫人根本無法想象，就算身經百戰百裏挑一的土腐門弟子，此刻也不由心生懼意，出刀失了狠辣，一時間處在下風。
    謝君開雙劍橫擱在臂肘處，連續不斷幾十個飛旋，攔路擋他的兵卒喉嚨噗噗彪出鮮血，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倒在地上。
    紅娘杏眼眯起，任由血片貼在麵頰上，冷哼一聲，摘下發髻上的銀飾，五指彈撥，雀翎前赴後繼飛向謝君開。
    謝君開一劍劈斷當頭一支，卻見接踵而至的後三隻如含苞待放的花朵般鼓起，接著飛速綻開，曇花一現，自其中射出千千萬萬支毒針。
    謝君開雙臂平舉，拉開腳步急速後退，發絲狂亂囂張飛揚。銀針迫近睫毛，針尖點綴著不懷好意的毒藥。他瞳孔緊縮，周身疏忽散開一層淡藍的光暈，天女散花式的銀針就像超脫了時間般定格在他的眼前，須臾，頹然墜落。
    “水痕門門主，果然名不虛傳！”
    謝君開甩去劍上的血跡，對程黎淩使了個眼色。
    “程黎淩，人頭留下！”紅娘不甘的緊追幾步，卻重新被謝君開拉入混戰。
    鐫刻著亙古血腥的沉重大門在天際破曉的刹那徐徐打開，程黎淩擁緊蘇殷，策馬奔入萬丈光芒之中。
    蘇殷與程黎淩還沒跑出一炷香的時間就被謝君開追上，蘇殷已經人事不省，程黎淩有心道謝，謝君開卻擺了擺手，道：“給我報信的小姑娘被紅娘逮住了，你們往西麵抄小路走，最好下江南。至於好處，他日我定會親自來向蘇殷討要。”
    最後一個字落尾，謝君開就掉轉劍頭，身影很快消失在晨光裏。
    太陽從淡淡的黃色燃燒成緋色的火球，烏蘭的天空中舒雲繾綣，披著霞光，宛若曼妙起舞的女子。連夜的雨無法將惡戰的痕跡洗刷幹淨，就如同殿中蘇醒的帝王，無法忽視被戲耍玩弄的恥辱。
    “下令……”
    顫顫巍巍的魏孺深與不卑不亢的謝柯並肩跪在殿中，皇甫铖支撐著疲憊不堪的身軀，努力挽回皇家至高無上的威嚴。
    “下令……捉拿逃犯程黎淩、程斐陌，懸賞十萬兩黃金……右相府，連坐九族……”
    “皇上請三思！”謝柯驟然抬起頭，直視皇甫铖微微腫起的雙眼。
    “放肆！”皇甫铖恨得渾身戰栗不已，指著謝柯怒吼，“謝柯，你身為皇家禦林軍統領，卻作壁上觀，有勾結程黎淩之嫌，需要思過的該是你，謝柯！”
    “謝柯對皇上的忠心天地可鑒！右相私藏龍袍一案事有蹊蹺，皇上萬萬不能被奸佞之臣蠱惑了心神！”說著，他側頭淩厲的剜了魏孺深一眼。
    “你是在罵朕昏庸？！”
    滔天怒火直衝發冠，皇甫铖左右一顧，最後竟是抓下了頭頂綴滿寶石的金冠，朝昂首挺胸毫不畏懼的謝柯擲去。
    金冠磕在額角，謝柯連眼睛都未眨一下，任由血液流入眼眶。
    “皇上請三思！”
    謝柯同皇甫铖出生入死，是能為自己兩肋插刀的戰友，但此刻他學不會低頭彎腰的執拗勁卻讓自己頭痛不已。
    “來人！禦林軍統領出言不遜，拉出去，杖擊一百，罰三月俸祿，擱職反省一月！”
    一百大板至少打去半條命，但這點懲罰對於暴戾的皇甫铖來說已是格外的網開一麵，謝柯垂下腦袋，默默起身，揮開進來的兵卒，自發走出金殿。
    皇甫铖捏了捏眉心，說不出的疲倦。
    “今日早朝取消……”
    魏孺深眼觀鼻鼻觀心，斟酌了半晌還是沒把話吐出嘴，唯唯諾諾道了聲，“小的明白了。”
    ◎◎◎
    陸子青這幾日一整夜一整夜的失眠，眼下濃重的淤青直快蔓延到整張麵頰。不為別的，隻為蘇殷料事如神，五天前皇甫铖邀他到禦書房密談，而這談話的內容，恰恰是他憂心所在。
    五日前，退朝後。
    陸子青跟在一步三顛的魏孺深身後，心中忐忑，但多年的刑部素養，讓他麵上看不出一丁半點的不安神色。
    進了禦書房，隻見皇甫铖兩隻胳膊肘靠在檀香木椅的扶手上，十指交叉墊在下巴下，蒼鷹般銳利的眼神投射到陸子青的臉上。
    他看上去滿腹心事，又像自己老謀深算的父親，一字一句恐怕都是經過精心策劃布置下的陷阱。陸子青不安愈盛，他勤勤懇懇為皇帝出謀劃策的這幾年來，還要時時刻刻避免落入張大血盆大口的獸夾。然而這次，命中注定逃不過，隻因為誘餌太過於誘惑。
    陸子青在地上跪得膝蓋刺痛，脊背僵硬，皇甫铖才恍若夢醒般道：“子青，來了？怎的跪著？來人，賜座。”
    與皇甫铖身下一模一樣的氣派檀香木椅被抬入禦書房，陸子青雙腿哆嗦，卻是站不起來。
    “陸尚書？”
    扇一個巴掌給一把糖，陸子青不是三歲稚兒，卻得按照皇帝設定好的劇本演下去。觸怒龍顏的罪，陸子青就算擔當得起，也得為陸家想想，為父親想想，為自己那個懷了身孕正沉湎於幸福的姐姐想想。
    “臣……”
    皇甫铖給魏孺深使了個眼色，魏孺深連忙把陸子青扶到椅子上。
    陸子青沒有運功護體，這是對一個皇帝最基本的尊敬，特別是皇甫铖，就更有必要時時刻刻表明自己的忠心。
    “陸尚書覺得程斐陌如何？”
    如此開門見山的對話倒讓陸子青頗感意外，他不動聲色道：“陰險狡詐。”
    皇甫铖搖了搖頭，“這麼急著和他撇清關係可不好。”
    “皇上想聽什麼？”
    話一出口陸子青就暗道不好，怎的不知不覺中就頂撞了皇甫铖。
    反正說什麼自己都會從雞蛋裏挑骨頭，球打了個轉重新被踢回自己手裏，皇甫铖冷冷覷了眼陸子青，倒沒發火。
    “畢竟是朕看重的人，子青這麼說，很讓朕掛不住麵子啊。”
    陸子青隻好順著台階下，“其實程斐陌身上也有很多優點，幽默風趣，心思玲瓏，隻是過於執著。”
    “執著？”皇甫铖眼一眯，“對誰執著？”
    陸子青暗怪自己今日著魔似得，走一步錯一步，這話題頻頻引向讓皇甫铖不快的地方。他不想再周旋，幹脆斷了皇甫铖的後路，實話實說道：“當年右相與程斐陌之事傳的滿城風雨，程斐陌執著的，自然是程黎淩。”
    皇甫铖話鋒一轉，又道：“尚書對程斐陌印象不錯啊。”
    陸子青心中暗驚，卻又有點說不出的期待。
    果然，皇甫铖目光渙散的盯著桌角，慢悠悠的說：“朕玩膩了他，就當他是送給壽星的禮物，如何？”說完，他飛快抬眼掃過陸子青的臉。可惜的是，未能捕捉到一絲一毫與喜悅掛鉤的神色。
    半個月後，是陸子青的生辰。
    陸子青鬆開拳頭複又握緊，反複幾次，才慢慢說：“臣已有心儀女子。”
    這倒是從未聽說過的新鮮事，但皇甫铖不是市井八卦的小販，說實話，若是陸子青對程斐陌存的隻是戲耍的心思，那事情就更加好辦。
    皇甫铖不以為意：“不過是個玩物，不必放在心上。”
    “如此，臣想告假兩月，探訪江南的祖母……”
    “兩月？”皇甫铖挑眉，這明顯就是隨口編的謊話，太過粗糙。
    陸子青又道：“我尊重愛人的意思……”
    皇甫铖眼裏浮現出笑意，“的確該好好想想，也許那位女子見了斐陌就自行慚愧，主動退出了。哈哈，玩笑話。”
    送走陸子青，魏孺深憂心忡忡道：“皇上，那女子……”說著，他用手在脖子上一抹。
    皇甫铖皮笑肉不笑，“陸尚書還在掂量，程斐陌到底是塊劣石還是塊美玉，朕就多給他點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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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廷舊夢篇自此結束，明天開江湖重遊篇。。。
    我的老腰啊。。。【愛你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