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殷出門的早，回去時看見陸子青正坐在角落裏喝粥，就一步一步蹭了過去。陸子青放下碗筷，看了一眼欲語還休的蘇殷，彬彬有禮道：“程公子，坐。”
    蘇殷此番前來準備一石三鳥，一是為了試探陸子青昨日有無聽得他和穀主的對話，二是確定陸子青是否懷疑他有武功，三麼就是……
    “陸大人，昨晚可睡得安穩？”
    陸子青不露聲色，用眼神示意蘇殷繼續。
    “這個……”蘇殷在袖子裏掏了半天，摸出一個赭色的瓷瓶，“這熏香名叫焚蝶，有安神之效，斐陌給子青賠罪了。”
    稱呼從陸大人換成子青，陸子青不可覺察的一挑眉。
    “昨日已收了程公子一尊送子觀音，今日應當我回禮才是。”
    蘇殷暗暗腹誹，我才不想娶你。
    “陸大人太見外了。”
    “昨晚一馬車的寶物程公子真是見內啊。”
    就說就說，陸子青不是個好相處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皇甫铖抱團的人能寬容到哪去？雖說宰相肚裏能撐船，那也是陸子青他老爹陸信的肚子大！要蘇殷說，陸子青凝露閣那回吃了虧，轉眼就跟皇甫铖學會了睚眥必報真小人。
    “這是廉價貨，就連阿貓阿狗我都要送上一瓶，小青青就別推辭啦。”
    陸子青一陣惡寒，忽略了他把自己和阿貓阿狗歸為一類，淡淡道：“此等廉價貨配得上本尚書？”
    看吧看吧，這就是赤果果的擺架子，抬杠子啊！
    蘇殷笑的一臉諂媚相，“這熏香非同一般，是斐陌親手做的，采摘、浸藥、凝汁，都是十根指頭一一摸索過，反複推敲過。千裏送鵝毛，禮輕情意重啊！青青就賞個臉吧。”
    陸子青渾身不舒服，看看蘇殷戴了麵具一樣的臉，回想起昨夜無意間聽到那一句句爆炸在耳邊的話語，陸子青伸手撫上他的麵頰，用拇指捺下了他上揚的嘴角。
    一係列動作完成後連自己都震驚了，泰然自若收回手，輕籠成拳放在嘴前咳嗽了一聲。
    “別笑了。”低垂的雙眼瞥向桌沿，蘇殷潔白的中指點著桌麵，陸子青的心跟著他的手指起起落落，突然亂了節奏。
    蘇殷翹著二郎腿，細細審查對坐強裝鎮定的陸子青，眼中精光一閃。
    “斐陌可有輕薄你？”
    陸子青重新抬眼，見蘇殷對剛才逾越的動作沒有什麼反應，心裏鬆了一口氣，卻慢慢又彌散開了點失落。指甲蓋大小的石頭丟水裏還能晃幾圈波紋，給蘇殷示好，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沒。”
    “那就是陸大人輕薄斐陌了。”
    戲謔的笑容掛上嘴角，陸子青放在腿上的左手微微捏緊了下擺。明明自己比蘇殷大了整整六歲，為何與他交談自己總感覺力不從心？官場上那圓滑的一套，辦案時的雷厲風行，到了蘇殷這兒就成了撒好鹽的魚，幹曬。
    蘇殷心懷鬼胎，看陸子青不為自己反駁卻保持沉默，就更加變本加厲，得寸進尺。
    “陸大人。”蘇殷尾音下沉。
    陸子青好似能從蘇殷臉上看出朵花來，視線再也移不開。
    “陸大人？”蘇殷尾音上揚，配合著一邊眉毛高高挑起。
    陸子青把耳聾神功發揮到了極致，直到感覺麵上有溫熱的鼻息，才還魂。看著近在咫尺的臉，陸子青身體不自覺後仰。因為在角落，於是乎陸大人的後腦勺咚一聲撞在了牆上。
    齜牙咧嘴這等醜態陸子青自然不會表現出來，所以他僅僅抽了抽嘴角，不甘示弱的挺直脊背，以此來表達自己的淡定。
    其實蘇殷現在隻覺得蛋疼，因為陸子青一恢複原狀，他倆的臉就挨的極近，都快貼一塊兒了。蘇殷怎麼可能先認輸，麵子裏子都要不回來，豈不丟人丟大發了。蘇殷僵直著脖子，道：“陸大人可否換個位子？”
    這情景和咬耳朵無甚兩樣，陸子青覺得這幾日自己奇奇怪怪的卻找不到原因，今日他終於找到了，這症結不就是程斐陌麼。他不能再退縮，不能由著蘇殷胡作非為，他得把自己的高風亮節重新撿回來。
    “程公子定會長壽。”
    蘇殷偏頭，隻看見陸子青細致的臉頰，心下疑惑，脫口而出道：“我覺得自己定是薄命之人。”說完他就覺得哪裏不對勁，但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哪裏還有收回來的道理。
    “禍害遺千年。”
    “呸。”
    “而且，程公子現在看著很像某種與天同壽的動物。”
    他罵老子是王八！啊呸！老子好歹也是隻聲斷碧雲外，孤影明月中的白鶴好吧？
    “算你狠。”
    “如何？”何字剛落音，扳回一句的陸子青含笑轉頭，而蘇殷因為僵直著脖子沒來得及收回腦袋，於是……
    唇上柔軟的觸感讓兩人都怔愣了半晌，蘇殷發著低燒，下意識的舔了一下幹裂的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