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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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謠很快便告退了,其餘太監宮女也識相地退到門口。於是寬敞空曠的廳堂裏,隻剩景詔光和君諭塵大眼瞪小眼。
    幸虧景詔光的臉皮夠厚,在君諭塵冷得掉渣的目光注視下,端出皇帝架子,一撩衣擺緊挨著君諭塵坐下,衝他笑得人畜無害:“諭塵,快坐下吧。你可不必如此拘謹。”
    景詔光很幹脆利落地省去了“公子”二字。君諭塵卻蹙了蹙眉,聲音動聽卻是冷若冰霜:“請問陛下,您從何處看出罪臣拘謹?”明明是想殺人好嗎?
    “諭塵,若你不是拘謹,”景詔光從善如流地接道,“為何緊張得雙手攥成了拳頭?”明明是想揍你好嗎?
    君諭塵無言以對,緩慢地鬆開雙手。
    看見君諭塵的動作,景詔光幾不可察地挑了挑眉,提起茶壺倒滿兩隻白玉茶盞,:“其實吧,朕與諭塵神交已久了。朕有預感,你是最了解朕的人。”
    邊說邊把其中一隻茶盞遞給了君諭塵。
    君諭塵看了看手中還沒有泡開的茶水,很給麵子地蹙眉抿了抿。抬眸見景詔光一臉認真,不像是在說笑,就冷冷地開口:“承蒙陛下厚愛。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無非隻有兩類。”
    一類是知音,一類是宿敵。君諭塵很清楚,景詔光也明白。
    在君諭塵眼裏,他們的確是最了解彼此的人,隻不過很明顯是後一類。
    他口中的敵意誰都能夠聽出來,景詔光自然也察覺到了,但是他隻覺得這人實在太好玩了:“雖然兩類你似乎全占了,可朕覺得,你我會是知音。你覺得呢?”
    君諭塵冰封的眼眸微微一顫。他不置可否地笑笑,濃密漆黑的長睫毛翩躚如蝶,垂落下了一片陰影,令人窺探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景詔光也沒有介意他的沉默,揚起唇角爽朗笑道:“諭塵,與朕下一盤棋可好?”
    皇帝都轉移了話題給他台階下了,君諭塵是個聰明人,自然不會拒絕:“罪臣遵命。”
    最開始下的是象棋。
    景詔光的棋風一如其人,凜冽而不顯棱角,崢嶸而不露鋒芒,於張揚狷狂中自有帝王之姿,睥睨天下,俯瞰蒼生,帶著旭陽般耀眼奪目的光芒。
    而君諭塵的棋風和他本身氣質也極像,優雅,清冷,像九天之上的皎潔月亮,於出塵的神聖禪意中蘊藏入世的血腥殺伐。
    唯一相同的是,兩人棋盤上對弈都如戰爭中搏命,旗鼓相當,難解難分。
    隻見一炷香的時間過去,精雕細琢的玉石質地棋盤上,兩方兵馬僵持不下,就像三個月前北玄與南蒼對峙的局麵。
    “不如下圍棋吧。”景詔光提議道,衝君諭塵挑釁般地地揚了揚眉。
    君諭塵點點頭:“看來陛下對於圍棋之道亦是精通。既如此,罪臣恭敬不如從命了。”
    “哎呀,諭塵怎的如此生疏,‘罪臣’二字聽著朕就難受。”景詔光將象棋收進盒裏放好,抬眸衝君諭塵曖昧地笑,一口白牙如珍珠般亮得晃眼,“諭塵若不介意,也可以自稱‘臣妾’。”
    君諭塵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忍著不去揮拳揍向麵前這張俊逸的臉,“臣……遵旨。”
    景詔光再度識相地轉移話題:“呃,不說了。下棋下棋!”
    事實證明,君諭塵實在高估了景詔光的圍棋水準。
    這位北玄帝王下象棋的確是高手,可是一下圍棋,完全和精通圍棋之道、曾經打敗過圍棋國手的君諭塵不在同一個檔次上。
    於是,北玄國英明神武的帝王開始使用各種耍賴手段,哪種不要臉哪種就先來。
    “哎呀,下錯了下錯了,重新來過。”某帝王厚顏無恥地將自己一枚黑子移動了位置。
    “陛下,不能悔棋。”
    “知錯能改是好事啊,諭塵你應該學會寬容嘛。”
    “……”君諭塵深呼吸:我忍!
    又過了一會兒,又聽見某帝王叫喚:“不行不行,你不能下這裏,朕幫你下!”
    這次某帝王甚至懶得移動自己的黑子,直截了當地將一枚白子移到了另一個位置。
    君諭塵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白子被移到一個死角裏,終於忍無可忍:“你耍賴!”他素來極好勝,又很重視圍棋之道,現在被氣極了,連尊卑有別都給忘記了。
    景詔光一揚眉,流氓似的蠻橫霸道:“朕耍賴?朕是皇帝朕說了算!”
    “那就恕臣不奉陪了。”君諭塵直起身,漂亮好看的眼眸怒視著景詔光,“臣有良策,陛下,您可以左手與右手下棋。如此,無論怎樣,您都會贏。”
    “那多沒意思啊!”景詔光理直氣壯地說道,比無賴還無賴,“朕自己與自己下棋,還怎麼耍賴呀?而且諭塵你若謙讓一下,朕就不必耍賴了嘛。”
    謙讓?這不還是作弊?
    君諭塵活到十八歲,平生從未見識過景詔光這樣的人。而他竟然就敗在了這種流氓手上!
    他痛苦地揉著額角,水潤亮澤的唇瓣彎起一個微笑的弧度,美得令人呼吸困難:“陛下,臣今日終於明白了,為何臣會敗給了您。”
    “哦?為什麼?”景詔光心情大好地笑著問道,心中有點兒小小的期待。
    君諭塵咬牙一個字一個字地回答;“人、至、賤、則、無、敵。”
    景詔光臉一垮,卻沒有君諭塵預料中的龍顏大怒。他隻是很委屈地說道:“諭塵這麼說朕,讓朕好生傷心。還是說諭塵的意思,是讓朕再‘賤’一點兒,二話不說將你推倒?”
    話音剛落,君諭塵一掌重重拍在檀木桌麵上,黑子白子如落花流星般四散飛濺,繼而沿著君諭塵的纖白指尖彙聚成為一股洪流,向著景詔光劈頭蓋臉地砸去。
    隻是景詔光敏銳地察覺,君諭塵這次出手是又快又狠,但一招一式之中卻沒有絲毫殺意。純粹是因為惱羞成怒了,想揍自己一頓出口惡氣。
    看著君諭塵因為羞怒泛著豔色的精致臉頰,景詔光挑著劍眉玩味地笑開。他一旋身,腳尖點地朝著後方倒射而退,長腿靈活一勾桌腳,掀翻雕花檀木桌迎向鋪天蓋地而來的黑子白子。漫天棋子撞上檀木桌麵,發出敲打戰鼓般震天撼地的聲響,紛紛揚揚地反彈向了君諭塵。
    雪白袖袍翻飛如雲,將迎麵打來的棋子盡數擊落。君諭塵不甘心,優美修長的腿向後一掃,將梨木架子上擺放著的一個名貴青花瓷瓶踢向了景詔光。
    景詔光抬手擋下了青花瓷瓶。“桄榔”一聲脆響,無辜的青花瓷瓶墜落到地麵應聲而裂。
    守在門口的太監宮女們聽到屋內接二連三的異樣的聲響,嚇得肝膽俱顫。
    就這樣,兩人不管不顧地打了起來。花瓶、木椅、茶具、桌案……“乒呤乓啷”碎了一地幾乎沒有什麼幸免於難。就連最牢固的梨木架子也頃刻化作了灰屑。
    不知道經過了多久,兩人交手了不下一百回,打爽了的同時也打累了。君諭塵抬腳作勢踢向景詔光,卻因為實在沒有力氣了,反而被景詔光抓住腳踝摜倒在地。
    景詔光就那麼順勢跌倒在了他的身上,一雙勾魂奪魄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唇角一點一點揚起,露出一顆尖尖的小虎牙。
    “打夠了麼?”景詔光注視著身下之人,像個孩子似的伸手玩弄君諭塵的墨黑長發,劍眉飛揚笑得開懷,“話說好久沒有這樣打過架了,下回再來如何?”
    君諭塵不置可否地冷哼一聲,毫不客氣地推開了壓在自己身上的某帝王。他掃了一眼滿地的狼藉,發現桌椅全都被破壞殆盡了,就隨便找了塊空地坐下。然而即使是如此粗俗的動作,由他做來,也優雅得令人賞心悅目。
    景詔光也背靠著他席地而坐。兩個明明應該是宿敵的少年就那麼背靠背,挨得很近很近。
    “諭塵,你說為什麼你我一見麵,不是刀劍相向,就是拳腳相加?”
    “這叫相看相厭。”君諭塵想也不想地張口就答。
    景詔光不怕死地接口道:“為何朕覺得你我這是相殺相愛呢?”
    君諭塵冷笑轉身,衝著那張招搖的俊臉就是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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