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這句問得有些詞不達意，因為珂兒一直就會說話，隻不過從前她隻說任務之事而已。
    “我……我……我……”珂兒還沒緩過勁來，舌頭就象被卡住的彈簧片，隻會噴“我”字。
    可憐的珂兒嚇得並不比我輕，我做了幾個深呼吸平複自己的激動，一邊安慰珂兒：
    “鎮定鎮定，我知道這事不可思議，但別激動，來，先喝點水緩口氣。”我從布袋中摸出裝有水的羊皮水囊遞給珂兒，一邊抹著她的背撫慰她。
    珂兒聽話地抱起水囊咕咚了幾口，她原本緋紅的臉漸漸變成了粉色。
    在她把羊皮水囊還給我後，我定定看著她，對她一字一頓道：
    “珂兒，你是誰？”為了避免被人發現珂兒活過來，我把她帶到少有人至的天台山小破屋，也就是我和瑾霖互換靈魂的地方。
    在我們坐下後，珂兒終於不再結巴恢複正常說話。
    “我是人，我叫珂兒，我也曾是活生生的常人。”
    我輕輕點著頭，柔聲回道：“我知道，我也一直當你是人，所以我才會無數次地和你絮絮叨叨。”
    我對珂兒的感情就象那些外國小孩衷愛陪伴他們的泰迪熊。我們都是當他們為自己最貼心的朋友，他們不會背叛我們，給我們極大的安全感。他們也是我們最忠誠的傾聽者，無論喜憂，我們願意與他們分享，全無保留。
    “嗯，說不定這就是我醒來的原因！”珂兒看著我道。
    我猛然間也有所驚覺，似乎真是那麼回事！
    “那你怎麼會變成NPC的？”相比珂兒活過來的原因，我更關心的是她的過去。我不能想象滿城的NPC都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他們看得見、聽得見一切，他們有自己的思想，卻全無自由，就象禁錮在稻草軀殼裏的稻草人，無法隨自己的意願做任何事，他們隻能眼睜睜看著這個世界，這種事實在太恐怖了，是什麼惡魔會想到用這種辦法來折磨人！
    珂兒臉露悲戚之色，她變得十分激動，“騙人！都是騙人的！姐姐，你不要相信他們說的！”
    “他們？你說的是誰啊？”珂兒的話讓我意識到事態的嚴重。可我不能嚇著她，我抓著她的手換作溫柔的語調道：“珂兒，你別著急，慢慢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珂兒果然冷靜了許多，她重又坐回到椅子上，兩眼茫然看著前方。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本來在和這世界差不多的另一世界，那裏叫南京。在那兒我們一樣要練級，當我升到藍鼎時他們告訴我飛升是唯一的出路，於是我拚命練級。”
    “為了能快點飛升，我不擇手段，殺人，搶他們的裝備，搶他們手中的怪，隻要能升級我什麼都做！終於有一天，我升到了紫尊，當時我開心極了，我看到了希望，於是越發賣命狂升。”
    “嗯，後來呢？難道……因為時間不夠，你沒能完成？”我不無擔心道。
    “不是，我完成了！在我到南京城35月零21天時，我如期升到了紫尊十級。”
    “那不就是成功了？”我瞪大雙眼，很是意外。
    “是成功了，我看到七彩光芒罩滿我全身，我激動地閉上了眼。我以為我再次睜開眼時必定能看到我久違的父母，還有我親愛的男友，可是……”說到這時，珂兒再也抑製不住悲傷，淚如雨下。
    “珂兒？可是什麼？”我小心翼翼問道。
    珂兒抹了抹淚，聲音有些哽咽，“當光芒褪去後，我睜開雙眼。”說到這她頓了頓，“我發現自己坐在陌生的湖畔，我從來沒來過這兒，我滿心歡喜，以為自己回到了現實世界，可是，當我想要起身時我發現自己完全動不了，我的身體不聽我使喚！我害怕極了！我好想哭，好想喊！可是我隻有思想，我成了木頭人！”
    珂兒臉色煞白，她仿佛回到了那一天，回到那恐怖的時刻。
    “直到後來，我看到有人出現，他們穿著古裝，我才知道這裏根本不是我的家！不多久，開始有人來問我任務的事，我的嘴竟然動起來，我莫名其妙地回應著，可那根本不是我要說的話！”
    “你變成NPC了！”我驚道。
    “嗯，就是這樣，你說扯蛋嗎？”珂兒淒涼笑著，充滿了絕望與悲傷，“最可笑的是，你連想自殺都自殺不了，隻能接受這無道的摧殘與折磨！”
    “這麼說升級是假的？”我無比震驚道。
    珂兒用點頭回答了我的問話，這時的我滿腔怒火，我就象一個被蒙騙許久的人突然經人一語驚醒，極度的憤怒和怨恨讓我難以忍受。但此時的珂兒和我恰好相反，她完全沒有憤怒，而是滿心感激。
    “姐姐，謝謝你，是你救活了我，本來我以為我永遠成NPC了，永遠失去自由，沒想到還有活過來的一天！你知道嗎？我這樣已經十多年了！每次你來湖畔找我聊天，我都特別開心，別的玩家隻會問我任務，隻有你把我當活人看，叫著我的名字，和我說話聊天，讓我死去的心再度活過來，姐姐是我的大恩人！珂兒從此也不再有他想，反正是回不去了，我願意追隨你身邊，做你忠實的奴仆，聽姐姐的差遣。”說著珂兒“撲通”一聲跪倒在我麵前。
    我沒想到她會有這樣的舉動，忙不迭去扶她，一邊道：“傻瓜！這都什麼年代了，哪來的奴仆？就象你叫我的那樣，咱們做好姐妹就很好。”
    “姐姐說了算，反正珂兒是姐姐的人，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鞍前馬後，誓死效忠！”
    “嗯，不過珂兒，你有你的自由，你好不容易才重新活過來，就開開心心做自己吧，咱們做平等互愛的好姐妹！”
    “姐姐你真好！可我從前為了升級做過很多壞事，我真的不配！”珂兒抽泣道。她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後悔不已。
    我抱著她好生安慰：“別這樣，珂兒，是異境讓你變成這樣，你也是為了活命，不全怪你。”想到這操縱人命運且言而無信的該死異境，我的無名怒火又騰地燃起。
    “珂兒，那如果我不升級，三年滿，會怎樣？”
    珂兒皺眉看著我，說話也有些吞吞吐吐，“姐姐……真的……真的想知道？”
    我肅然點頭。
    “姐姐，不升級，隻怕還是……還是會變成NP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