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想幫的人是你，而非宇文靖。我怕你日後自責懊悔，難以自拔。”
    何小童聽罷，不禁怔了一怔，奇道：“我日後怎會後悔？我恨不得立時便殺了他！”
    蕭煜麵上笑容瞬間消失，換了一副正色表情，“難道，你要將雪月宮裏所有人都殺了麼？你明明看得出來，宇文靖對此事毫不知情。難道，你要殺一個無辜之人麼？還是你覺得，但凡身在雪月宮，都得為你爹媽陪葬？”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他是雪月宮的二公子……他必須死……否則……否則……我爹爹媽媽豈非太也可憐……雪月宮殺了我爹爹媽媽……他們必須為此付出代價……”
    何小童一麵說著，一麵狠狠瞪視老馬，眸子裏已經隱隱透出紅來。
    蕭煜深深凝視著何小童，突然歎了口氣，無奈道：“有時候，我會懷疑，你究竟是為了什麼，如此執著地想要報仇。現下，我好似明白一些了。”
    “也許，你報仇並非真的為了你爹爹媽媽，而是為了你自己，為了你自己舒心，不再自責，不再愧疚，不再……”
    何小童猛地抬起頭來，望向蕭煜，硬生生打斷道：“你胡說！父母之仇，不共戴天。這本是最簡單不過的道理。況且，我爹爹媽媽是那麼好的人。不是說‘好人有好報’麼，他們應該長壽平安才是，可是他們卻……”
    “哼，好人？是對你好罷，對旁人卻未必了……”老馬胸口痛得要命，心中自是怨恨難當，當下插了一句嘴，誰知還沒說完，胸口又是一痛，已被蕭煜狠狠踢了一腳。
    蕭煜低頭瞥了老馬一眼，笑眯眯道：“一個聰明人，應該知道何時開口說話，何時最好閉上嘴巴。不要讓我教你第二次。”
    說完，蕭煜上前兩步，看著何小童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人生在世，不過百年，何必讓自己活得那麼辛苦？你沒有必要為了報仇之事處心積慮，自也不必自責悔恨。我想，你爹爹媽媽希望看到的，不過是一個快快樂樂的何小童而已。”
    “你不會明白的。你不是他們，你也不是我，你什麼都不知道，你也根本無從判斷……”何小童搖了搖頭，心中一時波瀾起伏，想要奮力吼叫出來，但最終隻是語氣淡然。
    蕭煜笑了一聲，點點頭道：“你說得對，我什麼都不知道。但是，天底下的道理卻是一樣的。天下間沒有哪對父母，希望看到自己的孩子活在痛苦之中。你的爹爹媽媽，自然也是如此。”
    何小童怔了一怔，餘光中瞧見老馬不斷冷笑，心中怨氣再次上漲，立時衝上前去，猛地拉住老馬的脖子，咬牙說道：“雪月宮在什麼地方？你們為何要殺我爹爹媽媽？”
    老馬見狀，身子一抖，隻覺眼前之人好似惡魔臨世一般，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逃，但身子動彈不了，隻得不斷吞咽口水，顫聲道：
    “你爹爹媽媽……是誰……我怎麼知道……可不要拿屎盆子亂扣……況且說了……你爹爹媽媽若是沒有得罪雪月宮……雪月宮幹麼平白無故地找他們麻煩？”
    “我爹爹姓石，雙字樂天，我媽媽姓柳，叫作柳依依。他們分明是你們殺的，還想耍賴麼？”
    何小童一把將老馬扔在地上，轉過身去，望向繁星閃爍的暗夜蒼穹。
    有人說，人死後會變成星星，時時刻刻守護在自己最愛之人身邊。那爹爹媽媽呢？現下也變成星星了麼？究竟是哪兩顆呢？是最亮的那兩顆麼？還是……離我最近的那兩顆？他們……還會守護我麼？
    不，不會的。當他們因為自己的孩子而喪命，他們怎麼可能還會守在那孩子身畔呢？他們一定會離得我遠遠的，遠到我甚至都看不見。他們不會守著我，也不會保護我，說不定還會偷偷詛咒我……
    何小童默默地仰望夜空，看著繁星點點，卻不知該將視線停留在哪兩點上？漸漸地，視線變得模糊，所有的星星都化作一片光亮。
    何小童笑了一笑，如此，總有兩顆是爹爹媽媽罷？
    “師父跟我說，人死了是不會變成星星的。那麼遠，我們怎麼夠得到呢？他們會住在最親之人的心底，若是你想念他們了，他們自己就會跑了出來。”
    正自認真聽著，突覺腰間一緊，何小童心中一驚，下意識便要後退，誰知卻是撞入一個溫暖的胸膛，想要掙脫，腰間的手卻是摟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