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童還未反應過來，便覺手中一緊，下意識便要甩開，誰知卻被蕭煜攥得更緊，低頭一瞧，手中已經多了兩串烤魚。
    蕭煜眨了眨眼，笑道：“嘿嘿，有意思，有意思！你這人還真是……太認真了些罷？不過是開個小小的玩笑，何至於便翻了臉呢？”
    何小童聽罷，隻覺喉頭一陣發堵，咽了口口水，方才覺得好受一些。他將烤魚扔回蕭煜手中，突然轉過身去，向河邊疾疾掠去。
    黑影晃晃，夜梟嘶啼，何小童隻覺眼前之景可怖已極，殊無來時的清新幽美。一陣夜風吹過，不由打了個激靈，身上濕衣如刀一般，細細切割著身上皮肉。
    他慢慢坐在地上，雙手緊緊抱腿，將頭支在膝上，雙唇緊抿，目視前方。突然間，眼前躍動的碎銀化作一張張笑臉，隻不過，他細細找了一番，那裏麵，沒有他的。
    何小童記得，自他很小開始，陪伴他的，便隻師父一人。不過，師父總是很忙，很少在家，有時一去便是十天半拉月。即便在家，對他也是冷冰冰的，說的最多的，也隻翻來覆去的一句：好好練武，日後以報殺父之仇。
    於是，整個家中便隻他一人。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玩耍……他也曾偷偷跑到街上，想與旁的小孩子一起遊戲，誰知卻總是被人欺負。
    躲貓貓時，他總是費力尋找的那個。隻一次，他獲準躲藏一次，待他心緒激動地藏了起來，發誓要讓所有人都找不到時，卻發覺根本沒人找他，直從清晨躲到傍晚，沒有一個人去找他。
    待他實在忍受不住，偷偷跑出來瞧上一眼，卻見街上早已空無一人。遊戲早已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結束了。
    騎馬遊戲時，他也總是那個被所有小孩子誇讚的好馬，被稱為是最勇猛，最厲害的。雖然他是所有孩子裏最為瘦弱的，但每次對戰之時，卻都是最為努力的。
    他想當一次將軍，但結果卻是，每次都跪在地上，馱著比他壯實兩倍的大塊頭，聽著其他孩子的呼喝之聲。即便如此，他仍是覺得開心。因為，即便被人欺辱，也比一個人悶在家裏，強上太多。
    不過，待師父瞧見他趴在地上當馬之後，他便再也沒有玩過這個遊戲了。這個時候，他才發覺，原來，事情永遠沒有最糟，隻有更糟。現下，他即便是想做馬，也做不成了。
    自那時起，他每日都會被關在家裏，師父出去之時，便會在門上落了鎖。雖然他功夫不低，能夠翻牆而出，但他卻隻是瞧著那不高的牆頭發呆。
    他不能出去胡玩瞎混，師父說了，他還沒報仇呢。他必須好好練武，長大了為爹媽報仇。
    為爹媽報仇，便像一根毒草一般，在他心裏慢慢滋生蔓延，腦子裏每時每刻都在想著，從無或忘。
    他必須手刃仇人，因為他們殺了他的爹爹媽媽，也因為，他們毀去了他的家，以及他的童年。
    他必須為爹媽報仇，更是因為，是他害死了他的爹爹媽媽。他們是那麼愛他，可是，他卻害死了他們。
    每每想起這個，他心中便似被毒蛇咬了一口，疼得要命。因己之故，害得爹媽丟了性命，還當真是個好兒子啊。倘若不是自己，爹媽現下還好好地活著罷……
    他應該先將雪月宮鏟平，報了父母之仇，然後再自行了斷。歸根結底，是自己害了爹媽啊。不過，他無顏見泉下父母，他不知道，九泉之下的父母會不會原諒他……
    想著想著，何小童突然笑了起來，但聲音聽來，卻像是在哭，低沉嘶啞。
    倏地麵上一涼，何小童下意識便要向後退去。但因坐在地上工夫太長，身子有些僵硬，動作稍慢一步，麵上便摸上了一隻白皙修長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