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熟悉已極，不是旁人，竟是柳長春！
    “嗬嗬，師兄這話說得可是好生有趣！作為太白劍派的子弟，不是應該時常回來緬懷一下本教的遺址故地麼？”
    “喬仁和？”喬熙心下一驚，暗道：“這地方是太白劍派的遺址故地？”想到洞窟中的厚厚煙灰，心道：“是了，這太白劍派被一把大火燒了個幹淨，三日三夜方才止歇，其火勢之大可見一斑。這甬道能被熏成如此，也不奇怪。”
    柳長春嗤了一聲，揶揄道：“嗬，我可不信師弟心中能有什麼師門情誼？否則，當日還能攛掇著我幹出這等事來麼？”
    喬仁和毫不介意，隻嘿嘿一笑，道：“師兄，此事已經過去那麼些年來，何苦還要念念不忘？”突然話鋒一轉，冷笑道：“更何況，若非師兄自己心動，我便是長了百十張嘴，也是勸你不動。你又何苦在自己臉上貼金？”
    “嘿嘿，你還真是好意思說啊。直到前些日子，我才明白過來，我竟是被你擺了一道。哼，你說，喬熙究竟是誰的孩子？當真是你的孩兒麼？”柳長春的聲音漸漸冷厲起來，滿是被人欺騙的惱怒。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喬仁和的聲音也冷了下來。
    “嘿嘿，我險些便要忘了。你以前就喜歡小師妹，不過掩藏得很好。然而，既是喜歡一個人，卻又如何不漏一點兒破綻？你的一舉一動，又如何瞞得過所有的人？更何況是狡猾如狐的耿青峰了？”
    “你知道小師妹喜歡耿青峰，於是，處處對耿青峰好，實際上卻是為了消除他的戒心。你想著神不知過不覺地殺了耿青峰，然後在小師妹傷心絕望之時，安慰於她，從此抱得美人歸。”
    “不過，嘿嘿，耿青峰早就察覺，一直冷眼瞧著，私下裏暗暗提防。是以，你的謀劃一次次落空。而喬熙的到來，則是一個新的契機。嘿嘿，因為……喬熙正是小師妹與耿青峰的兒子！”
    聽到這裏，喬熙瞳孔一縮，身子一晃，險些兒栽倒在地，幸得耿雲天眼疾手快，伸手拉了一把，將其牢牢攬入懷中。
    “喬熙是爹爹媽媽的兒子？那他不就是我的……哥哥？”耿雲天一麵攬著喬熙，一麵細細想著，隻覺內心一陣淒苦絕望，身子也似浸在冷水中一般，暗道：“我二人怎麼會是……兄弟？這……這怎麼可能？”
    喬熙收緊了手臂，緊緊攬住耿雲天的腰身，心道：“便是兄弟又如何？橫豎我是不會放手的！”
    聽得這驚人的一幕，二人的雙耳都豎了起來，想要聽聽喬仁和怎生回應。
    誰知，喬仁和並不言聲，二人心下更自忐忑。
    正當喬熙想要開口罵娘，忽聽喬仁和嗬嗬笑了起來，得意道：“師兄果然神機妙算，佩服，佩服！唉，我道這件事做得滴水不漏，無人能知，誰知，仍叫師兄瞧了出來。”
    喬熙二人一聽，一顆心立時沉到了水底。
    正自黯然絕望，忽聽喬仁和笑道：“不錯。喬熙確是耿青峰的兒子，不過，卻是被我一手養大的。嘿嘿，如此算來，也算是我的半個兒子。我趁耿青峰二人不在，將其偷偷抱走，見他眉清目秀，頗有小師妹之姿，便沒下手。”
    “我將他寄養在青樓中，想著令其受盡世間屈辱，以解我心頭之恨。不過，待他六七歲時，我去瞧他，卻見他出落得越發像小師妹了，於是便又接回了喬家堡內，對外宣稱是我的私生子，實際上卻隻三兩個心腹知曉實情。”
    “我將他帶在身邊，教他讀書習武，當真希望他能成為我兒一般。誰知，他卻屢出狀況，不但沒有將我交代好的事情辦妥，反倒對耿雲天，那個不知哪裏撿來的小乞丐動了情，哼！當真令我好生失望！”
    聽到此處，喬熙心下一動，暗道：“撿來的小乞丐？難道說的竟是……”如此想著，撇頭去瞧耿雲天，細細打量了一番，尋思道：“怪道二人沒有一絲相似，卻原來是撿來的。嘿嘿，妙極，妙極！”
    耿雲天麵上一白，暗道：“我是撿來的，不是爹媽親生的。怪不得爹媽不要我呢，我原來是撿來的……原來，我沒有爹爹媽媽……”正自痛苦難當，忽覺唇上一軟，竟被喬熙狠狠吻上，纏綿半晌，方才戀戀不舍地分開。
    喬熙用鼻子碰了碰耿雲天冰涼的鼻頭，微微側過腦袋，將嘴巴貼在耿雲天耳邊，用隻有兩人方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呆子，你還有我。”
    耿雲天眼眶一紅，隻覺心頭熱乎乎的。他緊緊抱住喬熙，心道：“沒有爹爹媽媽也不要緊，喬熙會永遠在我身邊。而喬熙的爹爹媽媽，自然也是我的爹爹媽媽。況且他們曾對我有養育之恩，即便沒有血緣關係，又能如何？”
    正自想著，忽聽柳長春道：“嘿嘿，果然如我所料。不過，我好奇的是，你為何會來這裏？不是應該在清州麼？”
    喬仁和不答反問，“師兄不是應該在柳家莊麼？卻怎麼也跑到了這裏？”
    柳長春哈哈一笑，道：“嘿嘿，咱二人算是想到一處去了。前幾日收到消息，說是太白劍譜、太白劍與銀鑰，俱在嶺南王府，雖不知真假，但過來瞧上一眼，總不是壞事。”
    喬仁和嘿嘿一笑，道：“正是，正是。既然回了這裏，倘若不到我派舊址瞧上一眼，怕是不好，是以，連日上山，到了此處。好啦，天色已然不早，咱們還是回城裏去罷。”
    說完，二人的腳步聲響了起來，隻片刻間，去得遠了。
    “嘿嘿，這兩個老狐狸也出洞了，看來，這場好戲更加精彩了！隻不知耿青峰那老……”說到此處，喬熙立時住了口，皺了皺眉，方道：“嗯，那人的日子也不好過了。”
    日光漸漸暗了，透過縫隙漏進來的光線，染上一層絢麗華彩，柔美溫暖。二人撥開擋在洞口的縱橫樹枝，攜手走了出來。環顧四下，發覺此地竟是在半山腰上，林深樹密，綠茵匝地。
    二十年過去了，原本青磚鋪就的地麵早已長出無數的樹木枝椏，有的已經長成參天巨樹，與周邊林木連成一片。一眼望去，決計不會有人想到，此地曾是一個輝煌一時的門派所在。
    但隻要細細觀察，便會發覺，密樹掩映之下，到處都是斷壁殘垣。不過，灰燼已經被風吹散，看不大出來，但沙礫瓦片之上，卻是墨跡一片。西麵則是連綿起伏的土丘，竟是一片墓地，雜草叢生，破敗已極。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嘿，偌大的一個流派，眨眼間便煙消雲散，二十年後破敗如斯，當真叫人……意想不到。”喬熙望著連墓碑也沒有的墳頭，感慨地說道。
    撇頭瞧一眼耿雲天，見其麵上滿是悲戚，又道：“自古以來，繁華荒涼，交替而前，無有例外。雖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但隻要人活著，還是應該往前看，珍惜當下才是。”
    耿雲天點了點頭，眉頭依舊緊皺，道：“話雖如此，但眼下見了，仍舊覺得有些可惜。”
    喬熙靜靜地瞧著耿雲天，突然伸出手去，撫了撫耿雲天緊皺的眉心，勾唇一笑，道：“是以，咱們應該更加珍惜當下，快活自在逍遙，不要待到年華老去，再來追憶悔恨。有道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明日是與非。”
    耿雲天點了點頭，沒有言聲。
    喬熙勾唇輕笑，誘惑道：“不如，咱們現下便去浪跡天涯……不再去管什麼秦王寶藏，什麼太白劍譜，你說可好？”
    耿雲天下意識便要點頭，但腦中倏地閃過幾個人影，終而搖了搖頭，道：“喬熙，你說過的，大丈夫立於天地之間，應該有擔當，有德行，當行則行，當止則止。咱們還是先……”
    喬熙翻了個白眼，打斷道：“好好好。咱們先去解決太白劍譜之事，待此事一了，便去逍遙自在。”口中抱怨著，身子卻已纏了上來，微微低頭，吻上耿雲天的雙唇，剩下的話語便盡數淹沒在唇齒之間。
    吻罷，二人離了此地，向山下慢慢走去。
    二人一麵走著，一麵商議接下來如何行動。
    “喬熙，咱們要立時回去王府，趕去通知爹……嗯，耿伯伯麼？”想到耿青峰並非自己的爹爹，耿雲天趕忙改了口，但心中卻覺出一股失落。
    喬熙挑眉瞟了一眼耿雲天，笑道：“耿伯伯？你改口倒挺快的。不過，無論怎樣算，你也得叫那人一聲爹爹罷？還是，你想著叫他……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