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去柳家莊看過你，不過你卻並不知道。遠遠地瞧見你的時候，我心道，這人便是我哥哥麼？長得好黑好醜。不過，看見你腳上的草鞋和泥巴時，我又覺得心疼。”
    “我生在王府，每日裏錦衣玉食，但你卻受苦受累，同一父母所生，景況卻是天壤之別。開始時我很得意，也很驕傲，但漸漸地，我卻發覺，你的處境比我要好得多。”
    “雖然你沒吃沒穿，但過得很快樂，有那麼多鄰人說笑，每日裏也都樂嗬嗬的。但我卻是不同，沒有人與我好好說話，爹媽沒有，下人也沒有。我又漸漸羨慕起你來。”
    “九歲那年，姊姊被送往柳家莊，我被送往清州。那時離你近了，我沒事便偷偷跑去看你。看著你種地鋤草，生火做飯，發覺你也一樣地孤獨寂寞，並非那般歡喜快活。”
    “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漸漸地發覺，自己特別喜歡偷偷地看你，有時候，連做夢都夢到你。這讓我感到害怕，於是不再去看你，但想去看你的念頭卻是越發強烈。”
    “我忍著，用力忍著，慢慢地竟將這種急切渴望變作了一種憎恨。我開始恨你，討厭你，咒罵你。於是，在你初來清州時，我無意中瞧見，便惡語相向，罵了你一番。”
    “但是，當牛二想要打你的時候，我心中卻是一陣慌亂害怕。”說到這裏，歐陽懷遠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緊緊抱住耿雲天的腰，哭道：“哥，那個人就是你，就是你。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人，你是第一個。哥，你不能這樣……”
    耿雲天怔在原地，早已不知作何反應，隻愣愣地瞧著歐陽懷遠。原來，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早已被人偷偷關注過了麼？他苦笑一聲，伸手摸摸歐陽懷遠的頭，“哥何德何能，能夠令你如此……哥，對你不起。”
    “我不要對不起，我隻要你！”歐陽懷遠抬起頭來，抽泣道：“哥，你是不是因為要了喬熙的身子，方才不得不跟他在一起？我也可以……”一麵說著，一麵撕扯自己的衣服，片刻間將上衣扯了下來，露出青澀稚嫩的胸膛。
    眼見得下褲不保，耿雲天心中一急，一把抱住歐陽懷遠，令其動彈不得，無奈道：“懷遠，你這是作甚麼？我與喬熙在一起，並非因我得了他的身子，而是因為我喜歡他，因為我愛他。縱使沒有與他……我也依舊愛他……”
    待要再說，卻覺唇上一軟，竟被歐陽懷遠狠狠親了一口。發覺歐陽懷遠想要分開自己的唇齒，耿雲天心下一急，用力推了歐陽懷遠一把。誰知，歐陽懷遠中了軟骨散，正值身子虛弱，禁不得勁兒，踉蹌一下，竟然摔倒在地。
    歐陽懷遠怔怔地坐在冰涼的地上，一動不動，隻眼淚流個不停。
    耿雲天見狀，又是愧疚，又是心疼，趕忙上前兩步，想要將其拽了起來，誰知，歐陽懷遠手臂一劃，躲了開去。耿雲天歎了口氣，一把將歐陽懷遠緊緊抱住，感覺到歐陽懷遠的掙紮，也並不放鬆，反而越發用力。
    “懷遠，對不起。哥會永遠對你好，咱們是兄弟，哥永遠都不會拋棄你。”
    “可是，我不想做你的兄弟，我想做你的妻子，做你的愛人。我想跟你一生一世，為什麼……為什麼不行呢？”歐陽懷遠一麵喃喃傾訴，一麵流淚顫栗，看起來可憐至極。
    “懷遠，哥會對你好的。雖然咱們做不成夫妻，但卻可以做最好的兄弟。”
    “我不要做你的兄弟，我要與你做夫妻……”歐陽懷遠低聲哭泣，喃喃自語。
    “懷遠，你聽哥說……”
    耿雲天好說歹說，哄了半晌，歐陽懷遠的眼淚方才止住，但一張臉卻是寫滿苦悶。耿雲天長歎口氣，撇頭看向喬熙，卻是心中一驚，屋內哪裏還有人影？喬熙身中軟骨散，卻如何能夠安然出得門去？
    歐陽懷遠心中暗笑，心道總算走了一個礙眼的，哼了一聲，道：“喬熙的軟骨散早就解了，之前那麼說，不過是為了讓他們放鬆警惕罷了。他定是被我的真情感動，自己灰溜溜地跑了。”
    耿雲天一怔，隻覺口中一片酸苦，暗道：“難道，你原來說過的話，都是騙人的不成？還是，你根本就不相信我？”顧不得過多感傷，他將歐陽懷遠打橫抱起，便即越窗而出，竟奔黑夜而去，沒有回身瞧上一眼。
    而此時，喬熙正站在窗前，目光複雜地看著。
    直待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暗夜之中，喬熙方才展開身形，縱身而下，卻是向著相反的方向掠去，暗道：“我給了你機會。隻消你回頭瞧上一眼，便是有一百個個歐陽懷遠，我也並不在乎。但是，你沒有回頭。”
    “既如此，我便做一次好人，讓你當一個好大哥。咱們……再也不見。”
    想著，一滴眼淚劃過眼角。
    卻說耿雲天二人，片刻間回到密道。
    因是深夜，耿雲天沒有驚動耿青峰兩個，而是直接將歐陽懷遠抱到了自己屋內，輕輕地放到了床上。誰知，方要起身，卻被歐陽懷遠死死抱住。
    耿雲天隻覺腦仁酸疼，暗暗皺了皺眉，耐心道：“懷遠，你先鬆開手，好生地休息一下。哥還有些事情，需要立時過去處理。”
    歐陽懷遠並不撒手，反而抱得更緊，整個人縮成一團，緊緊貼在耿雲天胸前，撇撇嘴道：“大半夜的，有什麼緊要事情？要我好好休息，隻有你陪著才行。否則，我心裏怕得很，根本睡不著。”
    “這有什麼好怕的。這密道隱秘得很，什麼人都進不來。你盡可放心地睡。乖，快快鬆手睡覺。”說著，耿雲天扯過一條被子，將歐陽懷遠嚴嚴實實地蓋了起來。
    歐陽懷遠麵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撇撇嘴角，道：“哥，你不能陪陪我麼？我好容易才逃出虎穴龍潭，你便急著將我一個人丟下麼？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
    耿雲天暗歎一聲，伸手攬過歐陽懷遠，輕輕地拍了拍歐陽懷遠的後背，便似哄小孩子入睡一般，無奈道：“好好好，我便陪你睡上一覺。閉眼。”
    歐陽懷遠勾唇一笑，突然一下子吻上耿雲天，旋即飛快地分開，閉上雙目，麵上卻是微微泛紅，好似一隻偷腥成功的貓。
    耿雲天一怔，回過神後，哭笑不得。他搖了搖頭，稍稍加重手上的力道，“好啦，懷遠，趕緊睡罷。”說著，也閉上眼睛。
    過了片刻，估摸著歐陽懷遠睡了，耿雲天便要悄悄起身，誰知，甫一動彈，歐陽懷遠便睜開眼來，瞪著一雙泛著水意的眸子，道：“哥，你要走麼？”
    耿雲天暗暗歎氣，佯裝掩好被子，伸手塞了塞歐陽懷遠一側的錦被，搖頭道：“沒有，我不過是怕你著涼，想著給你緊緊被子。”說完又躺了下來。
    半個時辰後，漸漸升起均勻綿長的鼾聲。
    耿雲天悄悄下床，無意瞥見歐陽懷遠左臂上滿是深深的指甲印，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歐陽懷遠早已困得不行，但怕耿雲天半路走脫，便強製自己清醒，在小臂上掐上一下，利用短暫的疼痛使得自己保持清醒。
    耿雲天又是感動，又是抱歉，當真是複雜萬分，他深深地瞧了歐陽懷遠一眼，慢慢地俯下身去，在歐陽懷遠的額頭親了一下，暗道一聲：“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