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晟坤意味深長地笑了一笑，道：“之前忘了說了，閉氣神功可以助人暗夜視物。不過，你方才究竟看到什麼啦？”
    喬熙勉強一笑，咬牙切齒道：“看到了一隻狐狸爪子巴在一頭蠢豬頭上。”
    耿雲天愣了半晌，奇道：“是了，我也能看到東西了。不過，狐狸和豬卻沒瞧見。”
    喬熙咬了咬牙，怒道：“老子不是說過了麼？最好收起這副蠢豬的樣子，被人占盡便宜還不自知，當真是氣死人了！”
    耿雲天心中奇怪，暗道：“喬熙脾氣暴躁，喜怒無常，陰晴不定，還是不要惹他為妙。”想到這裏，不動聲色地靠近歐陽晟坤，問道：“伯伯，你看到狐狸和蠢豬了麼？為何我卻沒有看到？”
    歐陽晟坤看了一眼喬熙，挑眉道：“千百年來都流行一種病，叫做紅眼症。市井街巷，廟堂朝廷，概莫例外。但凡得了這種病，莫不是暴躁易怒、嫉妒成癖，且易傳染，無藥可醫，便隻有等死的份兒啦。可憐，可憐啊！”
    喬熙心中暗罵：“他媽的，老水鬼！方才還覺得你可憐兮兮，隻片刻間本性便暴露無遺。怪不得老狐狸看不上你呢，因你也是一頭百年老狐狸！哼，一山不容二虎。活該被老婊子推進水洞，再無逃生出天之日。”
    “喬熙雖然脾氣暴躁，但是身體很好，比我還要結實許多，便是死，也是我在前麵啊。他說過，決計不會離開我的。難道，他便這樣走了麼？說話不算數，又要丟下我一個人麼？不要！不要！喬熙怎麼能死？”
    耿雲天的嗓子眼堵著鉛塊一般，難受得要命。他死死地盯著喬熙，隻怕一眨眼喬熙便要死去。誰知，視線卻是越發模糊，怎麼樣都瞧不清楚，直到眼睛發痛，還是看不清眼前之人。喬熙，不能死……
    喬熙見狀，心中分外複雜，瞪了一眼兀自笑得開心的歐陽晟坤，緊緊攬在耿雲天，抱怨道：“真個蠢豬也似，王爺在跟你說笑了，你怎麼還當真了？”
    耿雲天心中難受，眼淚滾滾而下，盡數滴在喬熙的肩頭，哽咽道：“喬熙，你怎麼能食言呢？你不是說不會丟下我麼？為什麼卻要這麼早離開？你之前是在騙我麼？你怎麼能死呢？我不讓你死……”
    話未說完，唇上一軟，眼淚流得更歡。“你又要用這種法子來騙我麼？”
    喬熙暗暗皺眉，怒罵道：“你還真是個呆子！老水鬼的一句屁話卻也當真，你這種人還真是世間難找了！不過，看到你這呆子為我如此，還真是……嘿嘿！”話雖粗魯，但他心中卻覺得甜滋滋的。
    歐陽晟坤雙目微眯，“老水鬼？嘿嘿！你要為自己說過的話付出代價！”
    喬熙並不理會，扳正耿雲天的肩膀，冷聲道：“耿雲天，老子明明白白地告訴你，老子結實得很，再活個百八十年，也不成問題！老子不會離開你，若你繼續哭個沒完，老子立時便走，再也不回來啦！”
    耿雲天一聽，立時止了哭聲，不過，淚水仍然蓄滿了眼眶。
    喬熙瞪了歐陽晟坤一眼，嗤笑道：“老水鬼，你在這裏搗什麼亂？你看別人恩恩愛愛，心裏嫉妒，眼中也饞是罷？有本事你將那老狐狸給活捉回來，好好暴打一頓，再去恩愛甜蜜啊。還是你怕了那老婊子啊？”
    歐陽晟坤越聽越氣，冷哼幾聲，扭過頭去，不再理會。
    喬熙定定地瞧著耿雲天，麵色嚴肅道：“呆子，老子隻說一遍，記住了：以後隻許聽我一個人的話，無論別人說什麼，你都不要相信。不管是這個老水鬼，還是你那個狐狸爹。你隻能聽我一個人的話，明白了麼？”
    “不是誰說的對，聽誰的麼？還有，我義父……”
    喬熙心中一氣，冷哼一聲，打斷道：“從來都不是誰說的對聽誰的，而是誰跟你在一起，誰對你好，才聽誰的。天底下最愛你的人別無他人，跟你在一起的也是從無他選。是以，你隻能聽我的。”
    耿雲天遲疑地點了點頭，隻覺胸中暖乎乎的，好似喝了一碗熱湯。
    喬熙順手攬過耿雲天的腰身，將臉貼在耿雲天麵上，慢慢說道：“這天底下，唯我一人，不會欺你、騙你，也不會離開你、拋棄你。我會跟你在一起，直到死去。是以，你要相信我，隻相信我，便好。”
    耿雲天如同受到蠱惑一般，點了點頭，道：“好。”
    喬熙心中大樂，輕輕吻了吻耿雲天的側耳，覺出懷中身體一陣顫栗，心中暗暗好笑，忖道：“嘿嘿！老水鬼，今次還真要好好感謝你呢。若非是你，今日之事怕是要等到猴年馬月啦。耿雲天，你認栽了罷！”
    一連幾日，喬熙三人都在練功、閑話中度過，苦苦等著頭頂的一片天光。
    這日，三人修習完閉氣神功，躺在石坑裏歇息。正自閉目養神，忽聽頭頂傳來哢哢的聲響，三人心中一驚，立時坐了起來，靜靜地盯著頭頂。約莫過了有一刻鍾，方才看到一絲亮光。
    三人都覺得那光刺眼極了，忍不住淚流滿麵。閉上雙目，靜靜地感受著亮光灑在麵上的奇妙感覺。“老水鬼，你先別鬼哭狼嚎，別把老狐狸或者老婊子給嚇走了。待看清來人是誰，咱們再按商定之計行事。”
    歐陽晟坤點了點頭，道：“我曉得，盼了十年之久，哪裏能夠功虧一簣？”
    一炷香時分，那光亮突然放大。
    三人按捺住心中激動，靜靜地盯著頂上即將出現的人頭。誰知，卻是一個黑衣蒙麵者，隻露出一對眼睛。且因距離太遠，整個腦袋也隻芝麻粒大小，瞧上去模模糊糊，哪裏分辨得出究竟是誰？
    那人也不說話，匆匆扔下一根腕粗的繩子。
    “呆子，你先上去。上去以後，幫那人拉拽繩子，老水鬼其次走，老子最後上去，便也省卻了一番辛苦！”
    耿雲天不疑有他，看了歐陽晟坤一眼，對著喬熙道：“好，那我先上去。你……你們多保重。”說完，將繩子在腰間纏了兩纏，隨即拉住繩子，深深地看了一眼喬熙，目中似有萬千離情，儼然生離死別一般。
    喬熙心中一動，急道一聲：“慢著！”說著，快步走到耿雲天身旁，親了親耿雲天的臉頰，笑嘻嘻道：“嘿嘿，又不是生離死別，哪裏用得著如此？乖乖的，你先上去，在上麵等我便好。”
    耿雲天點了點頭，抓緊手中長繩，用力扽了一扽，慢慢向上升去。
    過了片刻，突然傳來一聲大喊，“喬熙——”
    喬熙心中一動，仰頭望去，卻見耿雲天抖得厲害，叫道：“別怕——”
    歐陽晟坤勾了勾唇，譏笑道：“那愣小子怕得要死，你卻要他先上去。”
    喬熙緊了緊拳頭，勉強笑道：“縱是掉下來，也摔不死的。”
    歐陽晟坤挑了挑眉，意味深長道：“可是，愣小子卻想不到啊。嗬嗬，我說過的，我會要你付出代價的。”
    喬熙咽了口口水，咬牙道一句：“好，很好。老子還真是應該恭喜你呢，看來你跟老狐狸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一樣的陰狠毒辣，一樣的小肚雞腸，一樣的卑鄙無恥，一樣的老奸巨猾！”
    歐陽晟坤突然勾唇一笑，深深地瞧著喬熙，掀了掀唇，一字一句道：“彼此，彼此。你不要告訴我，你接近耿雲天，並無其他的目的。哈哈，這種話，也隻有那愣小子相信罷。”
    喬熙心中一驚，半眯著雙目，冷哼一聲，道：“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況且，這是我與那呆子之間的事情，怕是用不著你來管罷。你最好管住自己的嘴巴，不要胡言亂語。”
    “管不管是我的事，用不著你來操心。不過，你究竟存的什麼心，卻是騙我不過的。哈，你跟那個殺千刀的簡直一模一樣，若非知道你姓喬，我還當真以為你是那殺千刀的兒子。嘿嘿，你日後會後悔的。”
    話音方落，繩索落了下來。
    喬熙看了歐陽晟坤一眼，笑嘻嘻道：“老水鬼，這下該你啦。”
    歐陽晟坤冷笑了一聲，任憑喬熙在他身上五花大綁。
    喬熙輕輕地拍了拍歐陽晟坤的脊背，拽了拽繩子，笑道：“一路順風啊，希望不要很快在水底相見。”
    歐陽晟坤冷聲笑道：“借你吉言！”心中卻道：“日後有你的好果子吃！”
    卻說耿雲天，上去之後，卻見一個黑衣人正用一個大個的輪子纏著繩子，不斷向上拉拽，心中甚是奇怪，奇怪道：“是你救了我麼？多謝，多謝！不過，這個輪子是幹麼用的？”
    那黑衣人顯得有絲慌亂，匆忙地低下頭去，也不說話，隻搖了搖頭。
    耿雲天心下大奇，問道：“你從小便不能開口說話麼？”
    那黑衣人愣了一愣，輕輕地點了點頭。
    耿雲天心中生起一股憐意，皺眉道：“不能說話，一定很辛苦罷？柳家莊裏有一個啞老二，也是從小不能說話，總是被人欺負。哦，對了，你不知道柳家莊罷，那是我的家。”
    那黑衣人忍了一忍，終於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耿雲天吃了一驚，奇道：“噯喲，竟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