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方落，倏地鑽出三個黑衣人來，手腳間甚是敏捷。
    隻聽中間的黑衣人桀桀鬼笑，聲音尖利而且淒慘，似是被人卡住了脖子，陰森森道：“柳大俠不愧是江湖中有名的‘無情劍客’，下手當真狠辣無情，不留半分餘地，當真讓咱們兄弟三人大開眼界啦。”
    柳長春麵上恭敬，語氣卻頗為不屑，拱了拱手道：“‘無情劍客’之名，不過是江湖朋友的抬愛，胡亂起的，做不得數。倒是‘鑽地鼠’三個字在武林中如日中天，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啊。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
    耿雲天對武林中事知之甚少，因此，沒有聽過“鑽地鼠”這三個字，自也不知，這三人便是關東鼎鼎有名的黑道豪客。因這三人善於隱匿之法，每每出人意表，攻其不備，一擊即中，不少江湖好手都斃於這三人之手。
    方才說話的那個，便是三人中的老大——沈天鶴，四十有三，個子不高，約莫六尺上下，長得又黑又瘦，一張老鼠臉，留著兩撇八字胡，倒三角眼，眼珠骨碌碌亂轉，目中卻是精光四射，一看便知是個不好對付的角色。
    沈天鶴左側之人，三十有九，個子略高，身材略胖，長相與沈天鶴極為相似，卻是生著一對豹子眼，時不時閃過凶光，正是老二沈天祥。右側那個，三十五六，虎背熊腰，膀闊臀圓，滿腮虯髯，威風凜凜，正是老三沈天啟。
    沈天鶴拱了拱手，笑道：“不敢不敢，與柳大俠的威名比起來，小小的‘鑽地鼠’，實是不值一提啊。”說到“柳大俠”三個字的時候，故意將字音咬得甚重，諷刺之意暴露無疑，顯然是對柳長春適才之舉耿耿於懷。
    柳長春毫不理會，勾了勾唇，笑道：“過獎，過獎。隻不知三位深夜來此，有何貴幹？難不成……與在下一般無二，竟是前來祭拜故人的？”
    沈天鶴並不買賬，挑了挑眉，冷笑道：“嘿嘿，人都說‘無情劍客’是劍無情而人有情，依我而言，嘿嘿，反著說，卻是再恰當也沒有了。”
    柳長春嗤笑一聲，卻不插話，聽著沈天鶴繼續笑道：“嘿嘿，‘無情劍客’，實是人無情而劍有情。人有多虛偽狡詐，道貌岸然，心便有多狠多黑，‘無情劍客’之名，便也就多聞名遐邇，美名傳誦。沈某說的可對？”
    柳長春點了點頭，嗤了一聲，笑道：“嗬嗬，真如閣下所言，又待怎的？我卻不知，原來，三位遠道而來，竟是為了罵柳某，真真是受教啊。”
    如此一來，算是默認了沈天鶴之語，耿雲天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難道，柳伯伯當真如鑽地鼠所言……
    沈天啟是個粗魯漢子，急躁脾氣，見兩人唇槍舌劍，早已不耐煩了，當下大喝一聲，吼道：“他媽的，別的不說，咱兄弟的隱匿之術從未被人識破，你且說說，到底是如何發覺咱們的？”
    柳長春一愣，暗暗忖道：“方才明明是你們自己發出了聲響，露了馬腳，怎麼卻來問我如何識破，豈非好笑之極？但三人號稱鑽地鼠，見過的大風大浪頗多，又怎會犯下這等低級錯誤？”
    “難不成，方才的聲響並非出於三人之口，此地除了我四人外，仍有其他人在場？若有他人，這三人又怎會不知？還是方才不過是我的錯覺罷了？”勾了勾唇，道：“無可奉告。”
    原來，鑽地鼠三人知道柳長春是個勁敵，因而精神十分緊張，於周圍之事半點不知。樓萬裏早已察覺，心知前方有人埋伏，是以柳長春三番五次喝聲，他都沒有動彈，一直在與鑽地鼠三人暗暗較勁。
    “他媽的，好你個姓柳的！”沈天啟氣塞胸臆，怒火衝天，哇哇大叫道，“嘿嘿，無可奉告個屁！柳長春，你這廝若不實話相告，老子便扒了你的皮，然後將你掛在柳家莊的牌樓上去！”
    柳長春麵上一笑，仰天打了個哈哈，道：“嗬嗬，平生我隻對一種人絕對坦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你可知是哪一種人？”
    沈天啟想了一想，一時間摸不到頭腦，急道：“哪種人？”
    柳長春挑了挑眉，氣定神閑道：“這種人最老實不過，從來不會開口說話，泄露機密，縱是你用力抽打，他也隻會默默忍受。而且，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此處便有無數這樣的人。”
    沈天鶴、沈天祥早已反應過來，兩張臉又青又白，變幻不定。
    沈天啟想了半晌，猛地反應過來，暴怒道：“莫不成，你說的竟是死人？”
    柳長春點了點頭，笑道：“還不算太笨。既如此，你還是要聽實話麼？”
    三人麵色發僵，氣血上湧，雙手緊攥，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沈天啟早就躍躍欲試，此時又遭戲弄，哪裏咽得下這口氣？於是，他雙手後翻，輕輕一抖，手中已然多出了兩個雪亮的銀錘，兩錘相擊，便聽當啷啷一陣急響，在茂林密樹間傳得甚遠。
    柳長春心中好笑，思量道：“性格魯莽，氣量狹小，能活到現下並闖出名頭，還真是祖上積德了。”麵上卻是如沐春風，笑得越發和善，道：“既然三位想要指點一番，便請出手罷。”
    沈天鶴心思機敏，心知無情劍客的風頭正健，三人的功夫與柳長春相比，孰強孰弱，尚未可知。若是貿然出手，贏了還好，倘若不敵，縱是想要全身而退，也是不能。因而，暗暗覷了沈天啟一眼。
    沈天啟冷哼一聲，嘟囔了一句，將銀錘背到了身後。
    柳長春心下暗讚，忖道：“沈天鶴不愧是一代梟雄，到底見多識廣，心思狡黠，比之沈天啟，可是難應對多了。”
    沈天鶴拱了拱手，笑道：“方才不過是與柳大俠開個玩笑，想來柳大俠心胸寬廣，不會與我們兄弟三人計較的。”
    柳長春麵上帶笑，趕忙拱手還禮，勾唇道：“好說好說。柳某方才出口，也是多有得罪，還望沈兄多多包涵才是。”
    樓萬裏冷眼瞧著，暗道：“真真是兩隻老狐狸，卻不知到底鹿死誰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