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冬天來的有些早。
    隆冬大霧，宏偉的王城被覆在一層雲霧之下，遠遠瞧去，竟是如同世外仙城。
    正逢化雪，殿外冷的直教人牙齒打顫。
    苓兒捧了個小手爐匆匆走進雲陽宮，見夏琰正在給闌千夙喂藥，就過去將手爐放在了闌千夙的手中捂著。
    “陛下，外麵下了好幾日的大雪，今日終於停了，還起了霧呢，站在樓閣上瞧，咱們闌雲可是比仙境還要美咧。”
    苓兒故作輕鬆地說，她一笑，臉上就有兩個小酒窩兒，看著特別討人喜歡。
    可是話音才落，就被夏琰冷睇了一眼，她這才察覺自己失言了。
    自從陛下不能走動之後，什麼“站”啊，“走”啊，還有“跑”和“跳”之類的，都成為了禁忌字眼，是萬萬不能在陛下麵前提起的。
    不料，闌千夙卻意外地點頭，“去瞧瞧。”他說。
    快有兩個月不曾出過殿門，傷口雖然好全了，可是禦醫說，他這雙腿……是再也治不好了。
    夏琰將他抱進木質的輪椅裏，給他的雙腿上蓋了一塊淨白的狐毯，又給他雙手間放了手爐，將衣袖完全拉下來蓋住他的手，生怕他凍著。
    難得他想出去看看，夏琰推著他往修複好的瓊月台走去，在那上麵，幾乎可以觀看到整個王都。
    濕冷的空氣中彌漫著淺淺的白梅香，一路隻有夏琰一人的腳步聲，還有木輪軋在雪地上的“嚓嚓”聲。
    到了瓊月台，夏琰抱著他上了台階，他雖然沒有尹君墨那樣來的健壯，但到底長了闌千夙兩歲，身體也不似他這樣羸弱，抱著他走上幾百階還是綽綽有餘的。
    瓊月台上早已備好了座椅，夏琰將他輕放在座椅上，伸手攏了攏他的發，“夙兒，餓不餓？你瞧我給你帶了什麼來。”
    夏琰從侍從手中接過食盒，放在闌千夙麵前的小桌上打開來，“這是從五芳齋帶進來的棗泥糕，從前出宮的時候，每次你都要去吃的，還說宮裏頭也做不出這個味道，你嚐嚐，還似不似從前那樣好吃了？”
    闌千夙低眸看著送到嘴邊的糕點，機械地張口咬下，濃鬱的香甜頓時充斥著整個口腔。
    太甜了，甜的發膩。
    甜的想哭……
    “夙兒？”
    見他臉色不對，夏琰慌了一下，立刻將食盒放在一旁，讓侍從都退下。
    蹲在他身側，夏琰拉住他的手，觸感冰涼的教人心驚，“夙兒，別難過，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宮裏的禦醫治不好，咱們就找江湖上的神醫，就算傾盡家財，我也會一定找到神醫來治好你的腿，別擔心，啊。”
    闌千夙低著腦袋，眼裏的脆弱一擊即碎，可他還是苦苦撐著，不叫自己掉出眼淚來。
    在棗泥糕融在口中的那一刻，他鼻尖就泛酸了，他再次難以避免地想起卿塵，想起那人溫柔地捏著棗泥糕，送進自己嘴裏，溫柔地撫著他的發，那雙好看的眼睛久久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他為什麼要這樣對自己？他之前說的那些話，都是騙人的麼？
    他怎麼能狠的下心，怎麼能……
    放眼望去，闌雲籠罩在一片雪霧之中，銀白迷幻的像似天上的仙界。
    上天給了他重生的機會，卻再一次讓他遭受不幸，他到底是該感謝，還是該憎恨。
    “殷君？”
    夏琰起身看向來人，殷逝兮雙手攏在袖中，雪色的長袍拽地，一張臉美的勾魂攝魄。
    “夏君請回避一下，本君有些話想單獨跟陛下說。”
    殷逝兮說話向來幹脆直接，夏琰看向闌千夙，見他還是垂著頭沒有說話，便叮囑了殷逝兮幾句，轉身走開了去。
    闌千夙扭頭看向他，神色鬱鬱的，“你不是說你是天師麼？那你為什麼沒算出來我會被人害成這樣？”
    聞言，殷逝兮輕哼一聲，“你怎麼就知道我沒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