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有記憶起，我的身邊總會有一位大人出現，他叫吳世勳，是我的啟蒙老師，會一直教導我到十六歲。
    現在的我，十五歲了，還有一年大人會離開我，被別的大戶人家請走教別的孩子吧。
    莫名地不想大人離開我，不想讓大人他去教導別家的孩子，隻教我一個人不好麼。
    這種對未來那個被教導的孩子產生不知名的嫉妒心理，不想把大人交給他。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像是病了，總是想著大人，他總是對別人冷冷的，討厭吵鬧，卻例外的包容了我的所有，真的是所有。
    所有吵鬧，鬧脾氣，撒嬌等等的一切，他總是站在園子裏的柳樹下看著我揚起那如春風般和煦的微笑，張開雙臂，迎接著飛奔而來的我，深深呼吸著他身上的氣息，很好聞。那時候他撫著我的後背，用他獨特的聲音也許可以稱作像年糕一樣糯糯的聲音說：“小鹿，說過很多次不要跑這麼快，會摔跤的。”
    “大人，沒事~不是有你接著我嘛~”我因為跑急了臉上還染著紅暈小聲喘氣在大人懷裏對他撒嬌。
    從小就很粘著大人，像個小跟屁蟲一樣，走到哪就抓著大人長長的袖口走到哪。
    但大人的步伐總歸是比我快，我年少腿短跟不上，總會在長廊上抓著抓著就摔跤了。
    有一次最嚴重，是在八歲的時候，膝蓋磕破了，被長廊地板上的木刺劃拉了一條長長的口子，我的小臉也皺成了一團，眼裏噙滿了淚水。
    大人那時的神情很急，像在責備自己走的太快沒有考慮到我，蹲下他高大的身子，一隻手緩緩拿起我的腳踝，伸過頭對著我的膝蓋輕輕吹著氣，很心疼“小鹿很疼嗎？”
    第一次，大人離我那麼近，兩張臉不過一尺，那也是第一次，我正麵對著他臉紅了，慢慢搖搖頭，眼睛緊緊盯著他舉著我腳踝的手，因為，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應該看哪了。
    沒有，沒有勇氣去看大人的臉，顫顫地輕聲說“大人。。。小鹿沒事。。。”
    他放下我的腳踝，蹲著身子背過去雙手放在背後“上來。”
    “大人。。。”
    “先上來。”
    “好吧。。。”我慢慢支起自己的小身板趴向大人的身上。
    大人顛了顛我的小屁股，對靠在他肩頭的我邊走向他房間邊說“小鹿，以後我會拉著你的手，放慢腳步，等你。”
    頓了頓，又補上一句“不會再讓你受傷了。”
    突然鼻子酸了酸“大人。。今天都怪小鹿自己沒注意看路。。不關大人的。。”
    被打斷“小鹿，一直以來都讓你追逐著我走在長廊之上對不起，我沒有考慮到你，抱歉。”
    “嗯。。。”把頭埋進大人寬厚的背中，就是從那一刻，我的心中萌發了對大人不一樣的情緒，不知道怎麼解釋的心緒，一直到十五歲現在的我。
    大人把托著我的手變為一隻，另一隻摸了摸我的頭發。
    大人的房間很幹淨，很節儉，牆上掛著兩幅名畫，小矮桌上放著茶具，桌上的香薰冒著嫋嫋的白煙，味道很清淡，跟大人身上的味道一樣，一樣好聞。
    看著大人從一旁的小櫃中拿來藥酒，打開蓋子，一隻手擦了點藥，輕輕塗抹著我的膝蓋，我疼得“噝——”了一聲，隨後就感覺到大人的更輕手輕腳了。
    然後給我包紮好，他全程都是精神貫注，我的心一下子跳的好快“噗咚——噗咚——”從來沒有這麼快過。
    我很依賴他，甚至超乎了我的想象。
    這個感覺有時候讓我很害怕，怕如果沒有大人，吳世勳大人，那樣的我會如何。
    也許，我開始對自己漸漸產生了迷惘，大人，對我來說是怎麼樣的一個存在，不用說也知道很重要，卻有很特別。
    看見大人，心髒會開始加速，整個人會不由自主想要靠近他，想要我的生活中全部都是他，即使現在已經是了，但是我希望的是以後，以後的生活也全都有他的身影在其中。
    我擔憂，就像個女子一般，我經常會討厭這樣的自己。
    直到前段時間因為姐姐鹿弈我才明白了我的情緒是什麼。
    姐姐喜歡上了一個窮小子，金鍾仁，甚至為了和他在一起去找了爹爹，結果被爹爹用棍杖打了二十下。
    明明是親生女兒，爹爹如何下得了手，也許，在爹爹眼裏，名利權勢才是最重要的吧。
    如果姐姐和一個窮小子在一起，勢必會成為帝都人們粗茶淡飯後的話題。
    爹爹一定認為這會讓鹿家的名聲遭到破壞，便把姐姐關禁閉在她房裏，派人守著，不讓她出去一步。
    還記得爹爹當時站在大堂上，姐姐跪著，全家族的人都看姐姐和爹爹。
    他指著姐姐“此生與他！你們兩個終不相見！我鹿家怎麼會有你這麼個丟人的女兒！”
    而鹿家大門外是那個窮小子不斷拍打著門“開門！開門！開門！讓我見見鹿弈！鹿弈！”
    那聲音甚至隱約傳到了大堂，爹爹很生氣，我從來沒有見個那樣的爹爹，即使知道爹爹一直是個嚴父，沒有對我們露出過什麼笑容。
    “來人。去把那個小子的腿打斷。”爹爹突然冷靜了下來沉著聲音。
    “不要！爹！求求你不要。。不要打斷鍾仁的腿。。爹爹我求你。。不要。。不”未等姐姐說完，爹爹就一把巴掌打了上去，姐姐的頭發也亂了，發絲遮住了她的表情，眼淚，眼神，與，對爹爹的恨意，但是姐姐知道不能對爹爹說什麼，否則門外的那個人估計這輩子就完蛋了。
    大門外的喊聲還在繼續。大堂一片安靜，連根針掉到地上都可以聽得見，和玉夫人，也就是我的母親，眼角一直泛著淚花，時不時拿起手中攥著的青色手絹擦過眼角。手緊緊拿著手絹。但她卻什麼都做不了。隻能看著自己的女兒如此。
    這，就是鹿家。
    突然，姐姐開口了“爹爹。。我答應你。。不要傷害。。傷害他。。我與他，此生，永不。。永不相見。”
    不知為何，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切的我，替姐姐與那個叫金鍾仁的窮小子傷心，這就是愛情麼？
    “可以。來人。把大小姐帶回她的園子，沒有我的允許不準放她出來。”
    “是。”多幹脆的聲音，我覺得是那麼無情。
    “讓人去告訴門外的小子，鹿家不是他可以高攀的。說鹿弈已經答應與他此生永不相見了。”
    “是。”
    我為姐姐難過，為她的愛情難過，這場景多麼令人揪心。但是那一刻，一隻溫暖的手握住了我冰涼的小手，一抬頭，便是大人滿眼對我的擔憂“小鹿，會沒事的。相愛的人終會在一起的。”
    我相信他，因為他是吳世勳大人，所以我相信他。我點點頭。
    幾日後，我去了一次姐姐的園子，雖然不允許姐姐走動，但是我和媽媽還是可以去看她的。
    我坐在凳子上，看著坐在窗邊看著窗外的合歡花的姐姐，她輕吐一句“小鹿，是合歡花。。合歡花要開了。”
    “怎麼了姐姐？”我疑惑。
    “鍾仁答應過我要一起。。要一起看合歡花開。”說著，她的臉龐急速滑落兩行清淚，看樣子是已壓抑了許久，但是姐姐的淚水自從進園子以來就沒有停過。
    “姐姐。。。不要在想他了，不然爹爹會怎麼對你們。。。小鹿不想看到。。姐姐，有什麼小鹿可以幫你的！小鹿可以幫你找金鍾仁傳話！”
    “小鹿。。。有你這個弟弟真好。”姐姐把我攬進懷裏擁抱著比她矮上幾分的我，“幫我偷偷告訴鍾仁吧。我愛的永遠是他，隻是。。。身份有別，我可能與他此生要終不。。相見了。。。”
    “姐姐放心！小鹿會把話帶到的！”
    又過了幾日，我偷偷找到了金鍾仁，看上去有些黑黑的，“請問你誰金鍾仁嗎？”
    “我是。有什麼事嗎。”他看著穿著華麗的我。
    “我是鹿弈的弟弟。她托我傳話給你。”
    隻看見他突然激動的抓住我的肩膀“鹿弈怎麼樣了！鹿弈！她怎麼樣了！”
    我一五一十的把姐姐的情況告訴了金鍾仁，包括那句重要的“永不相見”。
    “鹿弈。。。”他低著自己的頭，“告訴她，我會努力，會努力賺錢，會考取功名！不會讓她等太久的。現在，我們就不相見吧。我會證明給你們的父親鹿軻看的！我一定會娶鹿弈的。”
    “我相信你。加油，未來的姑爺。我不能常來見你告訴你姐姐的消息。我等著你來娶我姐姐。”
    說完這一切，我便走了，回到姐姐的園子告訴了她金鍾仁的話。
    她一句話沒有說，隻是笑著留著眼淚，沒有斷過。
    其實沒去見金鍾仁之前那天姐姐問了我一個問題。
    “小鹿知道什麼是愛情嗎。就是明知前方的路途是一片火海卻依舊要飛蛾撲火，感受著燃燒時那一瞬間的華麗，但是如果成功越過那片火海，過後，就想鳳凰浴火重生一樣美好，會和所愛的人一直一直永遠在一起，幸福到老死。”
    “姐姐。。。喜歡上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感覺嗎。想著對方念著對方，許多事第一個想到的都是他，而且。。那個他會溫暖。。你的心。。。”姐姐開始哽咽，興許是想起了與金鍾仁在一起的快樂日子。
    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很奇妙，就像。。。。我對大人一樣。。對大人。。我對大人。。。我喜歡。。大人麼？
    這個認知讓我很心煩，緊張，害怕，卻又莫名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