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死生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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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林楚辰說的那樣,很快林慧中就成了花重明下一個任務對象,本來成望安怕他感情用事,想要換別人動手,可不到三天,那被安排行動的人就死在花重明手裏。
“太子殿下,我不覺得這世上有人能比我更適合做這種事。”
成望安看了看那倒在血泊中的屍體,不禁拍手稱讚道:“沒想到這段時間以來你武功進步這麼快,這可是我精心挑選的密使,竟然被你一刀就結果了。”
花重明淺笑,擦去手上的血汙,用談判的口吻說道:“如果太子殿下想再試試我的武功,可以派更厲害的角色出馬,我不介意再動一次手——當然,多餘的犧牲對誰來說都不是好事,所以殿下,您還不決定相信我嗎?”
“我和林楚辰交過手,他的武功深不可測,是個不好對付的角色,如果我要除掉他老爹,他一定會出馬,正麵交鋒,你不一定能贏他。”
花重明笑得更放肆,舉起桌上的酒觴小啜一口,抬手作揖道:“這個太子殿下盡管放心,一個死人,即使再怎麼武功高強,也不會是我的對手。”
一股凜然的寒意掠過成望安後脊,麵前的花重明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任人宰割的小捕快,這幾個月來他成長的速度驚人,現在對成望安來說,最大的威脅不是那些所謂的七皇子黨羽,而恰恰是他自己的心腹。
“好,我就信你一次,別讓我失望。”
花重明從來沒有失過手,一次都沒有。
從布置偽證到擬寫供詞,他每一步都做的毫無破綻可言,如果這就是當年逐鹿的作風,那也難怪就連蠻橫凶殘的上古神獸都成為他手下敗將。
很快林慧中就落入了這張密不透風的網中,從意氣風發的刑部侍郎淪為花重明麵前的階下囚。除去高束的發冠,脫下錦織的華裳,他仿佛突然間蒼老了很多,細細密密的皺紋爬滿了整張麵孔,讓花重明幾乎不敢相信,這就是當年不苟言笑的老義父。
“別來無恙。”
“重明,你長大了。”
花重明冷冷一笑,指了指桌上的供詞,攤牌道:“我的名聲,你也應該有所耳聞,看在你與我爹曾經是八拜之交,也對我仁至義盡的份上,我不想用刑,你也別太嘴硬,公道這東西,永遠掌握在統治者手裏。”
出乎花重明意料,剛正不阿的林大人沒有做什麼掙紮,也許在坐到這張椅子上之前,他就已經做好了十足的心裏準備,此刻他遵照花重明的意思順順從從對所有罪名供認不諱,若不是他疲憊到極點,眼神當中都流露著和年齡相符的茫然和頹廢,倒真讓花重明感到一絲前所未有的壓力。
“你能讓他們都下去嗎,我想和你說說話。”
花重明點頭,讓周圍幾個小捕快退下,偌大的刑房裏隻有他們兩個人,連呼口氣都有空靈的回聲。
“重明,我年紀大了,活到現在也沒什麼留戀的,生死不過是瞬息之事,無懼無憾。隻是……辰兒,我現在隻為他一個人擔心,他年紀也不小了,卻沒對哪個姑娘有意思,我是做父親的,雖然不會絮絮叨叨和他講這些,但心底還是很在意。”說著林慧中從懷中取出一隻鐲子,遞到花重明手上:“我把你養到這麼大,也算是兌現了對你爹的承諾,現在我隻求你答應我一件事,不論如何……留辰兒一條命,把這個給他,或者說,給我未來的兒媳。”
花重明沒拿鐲子,冷冷扔下一句:“你這是想要賄賂朝廷命官?你的罪理當滿門抄斬,就算我想保林楚辰一命,也是不可能的。”
“重明……”
“太子殿下等著要你的供詞,我沒時間在你身上耗。”說著花重明轉身出了刑房,臨走前他回頭看了林慧中最後一眼,那張臉蒼老的讓他感到陌生,就連那被皺紋鋪滿的眼角滾落的一滴淚,也讓他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他見過林慧中流淚的,在很久以前,那時他還不到十歲,林家的日子過的艱辛,艱辛到連家裏人的溫飽都成問題。
花重明隱隱約約記得林楚辰不是家裏最小的兒子,他還有個親弟弟,那是個繈褓之中的嬰孩,因為總是吃不飽飯,林夫人也沒奶喂他,林慧中無奈之下隻好趁著夜色正濃將他丟棄在一戶富足之家門前。
那時睡不著偷偷跟來的花重明就躲在牆根,林慧中轉身的那一刻,他借著清冷的月色看見他眼角也掛著一顆混濁的淚滴。
從刑房回來後花重明心情一直很不好,隻是這次沒一個勁的灌自己酒,而是坐在窗邊像傻子一樣發愣。
白澤在一旁看著蹊蹺,就躡手躡腳湊到他跟前,輕聲問道:“都辦妥了?”
花重明點點頭,又搖搖頭,“還有些沒辦完,我得出去幾天……對了,馬上就是月圓之日,我把解藥留下,你照顧好自己。”
“你要去哪?”
“還有,叫成望安多安排些侍衛守著林慧中,如果林楚辰來劫獄,就功虧一簣了。”
這麼多年朝夕相伴,林楚辰的武功花重明不可能不了解,當年林慧中不惜請來名揚天下的莫須老道來教他們武功,若不是花重明懶懶散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估計他還能和林楚辰對上幾招。
可後悔也沒用,反正現在他在林楚辰麵前頂多就是個移動靶子,不出十招絕對被捅成蜂窩。
花重明不是傻子,硬碰硬他是怎麼也碰不過的,但林楚辰到底不是莫須老道,他是個凡人,是凡人就一定會有軟肋。
到林府的路上花重明想了一路,雖說林楚辰武功高強,表麵上也大大咧咧自信的很,但從心底而言,他是個很謹慎穩重的人,家裏出了這麼大的事,他不可能會藏在心裏一個人去劫獄。況且有了花重明的前車之鑒,他也該知道孤掌難鳴的道理,從林慧中入獄到現在這麼長時間過去,他卻一點動靜也沒有,那不是放棄,而是他已經有了萬全的準備。
現在對於花重明來說,是己在明敵在暗。給林慧中定罪之前,刑部沒理由派兵抓他全家,那林楚辰在這段時間內做的種種計劃花重明都不會知道,所以最好的辦法,莫過於把自己裝成已經洞穿一切的樣子,來逼他自己放棄抵抗。
“別白費力氣了,他們不是我的對手。”
不出花重明所料,這一句話剛說出口,林楚辰原本平靜的表情突然出現一絲波瀾,他試探著問道:“你知道多少?”
關於他林楚辰的心思,花重明自然是一點也不知道,但凡人就是凡人,他們最大的恐懼不是看到絕望,而是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希望。花重明順著剛才的話繼續說了下去:“你最好把所有的事和盤托出,那些人不是我的對手。”
說這話的時候花重明手心全是汗,事是什麼事,人又有哪些人,他根本是一無所知,這些完全是用來詐林楚辰的,也是他鼓起勇氣打的一個賭。如果他猜的準,林楚辰說不定會放棄所有的抵抗,而如果他猜錯了,說不定今天就會死在林府。
果然,林楚辰眼裏浮起一層淺淺的殺意,但轉瞬又消失殆盡,他長長歎了口氣,冷笑著說道:“算了,從小我就知道你聰明,什麼都瞞不過你。我是買通獄卒想要救我爹出去,但既然已經被你看破,想來他們已經死在你手上了吧。”
“別和我打馬虎眼,你雇的根本不可能是獄卒,我已經設下防範,每隔兩個時辰換一批侍衛,我看把你家上上下下全賣空,也不可能買通的了這麼多人。”
其實這也是說來唬人的,林楚辰單純就是單純,即使想要掙紮這麼一下,也被花重明一句話掐死了,他徹底放棄抵抗,投降道:“花大人果然好算計,我不是你的對手。這樣吧,我們做個交易,廉頗雖猛,但畢竟年事已高,殺死個時日無多的老臣對你也沒什麼好處。我去遣散那些受雇的殺手,你放了我爹,我願意替他死。”
花重明低頭思忖片刻,在跟來的手下耳邊說了幾句,隻見那新來的小廝慌慌張張取出個青瓷瓶,遞到花重明手中。
“你說的沒錯,你爹也到了告老還鄉的年紀,我殺他其實意義並不大,隻是子承父業,你倒是個不小的威脅。若你信得過我,喝下這孔雀膽,我會把你爹從牢裏毫發無損的搬出來,給你收屍。”
林楚辰接過泛著冷光的瓷瓶,慢慢拔去瓶口血紅色的塞子,搖頭笑了出來:“是啊,重明,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再也走不到一條路上了。”
“也許從剛剛開始,我們就不在一條路上吧。”
的確,你有你的親人,你的依靠,你可以傷心的哭,放肆的笑,可對於我來說,這世上早就沒有任何可以全盤托付信任的人,從很早以前,我就已經絕望了,隻是我一直在騙自己,一直生活在自己一手編織的謊言之中,做什麼虛偽的善人,直到現在我才發現,原來偽善竟是這樣無聊的一件事,就算你像佛祖一樣悲天憫人,也到底掩飾不了,你不在乎,世界毀滅萬民哀嚎,這些你其實根本不在乎。
花重明轉身拂袖而去,若無其事一般的在小廝耳邊說道:“備副上好的楠木棺材,抬到城外去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