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花開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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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澤還算守信,第二天果然帶著花重明去了萬佛山上的禁地。本來淨空方丈還擔心他們會在那片布滿奇樹怪草的林子裏迷路,可白澤卻對這裏熟悉的很,根本不像是外地人的樣子。
可不知怎麼的,一路花重明總感覺有些奇怪,說不出是哪裏,但這種感覺一直纏繞著他,讓他沒辦法專心趕路。
“看這棵樹,最起碼長了三百年,樹皮都扭成這樣……”
白澤這麼一說,花重明突然知道了蹊蹺在哪裏,“你有沒有發現,這裏沒有鬼怪,也沒有妖物,一隻都沒有?”
話剛說完,白澤抓著花重明的手就冒出一層細細密密的冷汗。他心口留下的傷已經多多少少有所恢複,妖力雖然還達不到原來的地步,但化水成冰這樣的小把戲還是沒什麼問題的。在花重明開口之前,他不止一次把手伸向腰間的水囊,但這麼長時間過去,那囊中的水還是原樣,一點冰碴都沒結。
“這裏的霧氣能吞噬我的法力。”白澤眼皮漸漸重起來,四肢也酸軟無力,他癱軟的倚在花重明身上,“我想睡覺……”
“啊?你別……白澤,白澤你醒醒?”
花重明將他扶到一棵樹下,從囊中倒出些水往他臉上拍:“你別在這個時候睡覺啊!我不認路,怎麼背你回去?”見白澤灌鉛一樣的的眼皮漸漸合上,花重明趕緊過去扒開,對著他耳朵喊:“你不是和我爹來過嗎,他怎麼帶你進去的?白澤你別睡啊!”
“血……”
“鞋?”說著花重明大方的脫下自己的鞋湊到他鼻子前,“你早說啊,我昨天就不洗腳了……”
話還沒說完,白澤一把將他按倒在地,狠狠將尖牙利齒楔入他肩胛。鮮血染紅了白澤一對淺灰色的眸眼,纖細四肢也抽起一根根青色的血管,火紅的犄角刺破他額上的皮膚,不消片刻,麒麟嘶啞的咆哮就回響在了深山老林之中。
沒等花重明反應過來,麒麟粗暴的將他從地麵提起甩上自己後背,一路瘋狂的向前飛馳。
也不知跑了多久,一片殷紅的石灘出現在視線範圍內,白澤也真夠絕情,猛然一個刹車把花重明甩了出去。
“姓白的你有沒有人性啊!”幾乎被摔得散架的花重明踉踉蹌蹌爬起來,回頭一看白澤也好不到哪去,光溜溜的趴在石灘上喘粗氣,看樣子是累的夠嗆。
明明是你先咬的人,又不分青紅皂白一通亂摔,現在還裝的比受害者還可憐,有沒有王法了?
花重明在心裏一頓好罵,脫下外衣給他披上,沒好氣的問道:“怎麼樣,還沒死呢?”
白澤沒心思和他瞎扯,隻顧著低頭撿灘上的碎石頭:“你要是還想進去完成你爹遺願,就別在那耍貧嘴,沒看見我在幹嗎?”
得了便宜還賣乖,這年頭妖精怎麼素質都這麼低!花重明氣的牙疼,又不知道他到底要耍什麼把戲,隻好跟著他說的辦。
好不容易撿了八百塊形狀詭異的碎石頭,白澤狠了狠心,一刀劃破自己手掌,在每塊石頭上都滴一滴血珠。
“用不用我幫你?”
白澤瞥了他一眼,“得了吧,你的血陽氣太重。這就好比冥主大人要收金子才肯開門,我給的是白銀,你給的就是大糞。”
“你……”
“看到那瀑布裏的玉盤了麼?趁天還沒黑,你趕緊把沾了我血的石頭抬上去,要是等天黑了,鬼魅橫行,你就是進去也很難再活著出來。”
這就叫沒本事的隻能幹體力活,花重明在他後腦勺空揮了幾下拳頭,還是老老實實去搬那堆石頭。
本來還以為白澤要把這些石頭抬回去做收藏,花重明故意把他撿的些碎石頭扔掉換成大個兒的,這樣一來簡直是自做自受,可憐的花苦力抬的氣喘籲籲,才終於把活幹完。
“我說白澤,你不是想用這些騙冥主開門吧?這種欺詐行為在人界是犯法的,你該被我抓回衙門。”
“那好,你去勒死八百個壯漢,那又是殺人罪。捕快大人,你那話真是比屁還多。”白澤說完翻了個很大的白眼,“等等,別回來,你把血灑在石頭上,陰陽兩氣貫通,是活人打開鬼路唯一的辦法。”
花重明惡狠狠瞪了他一眼,從肩膀上蹭了兩把血往玉盤上一抹,隻聽轟然一聲巨響,血色的水流分成兩半,黑魆魆的洞口就在水流中心慢慢顯露出來。
花重明一路大氣都不敢出,隻怕冥主識破白澤的詭計,將這洞口通往另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就在他看到花戎筆記中的一片彼岸花海後,才微微鬆了口氣。
“這麼敷衍也行?冥主大人也太不敬業了吧。”
“不是他不敬業,是我的血陰氣太重,他的機關無法辨別。”說著白澤拉起花重明往裏走,“你爹答應了淨空方丈不再殺生,就隻有去雪原找我,讓我帶他進來。可惜他看完了青竹書簡以後,卻沒能再回到人界。”
還沒等兩人走到忘川河畔,那擺渡的老人就起身招手道:“年輕人,我渡你!”
白澤把食指放在唇前,做了個“噓”的手勢,低聲說道:“到了船上,你就抱緊我,不要說話,等下船後我再告訴你為什麼。”
忘川河上鬼嚎喧天,那幹瘦的老人還在喋喋不休:“莫要看,莫要聽,忘川河水望不穿。莫要哭,莫要泣,奈何橋頭說奈何……”
奈何橋,花重明抬起頭,看著那橋頭一張張寫滿了愛恨癡嗔的臉,一碗孟婆湯下肚,就隻剩空如白紙的虛無。
等兩人下了船,白澤這才壓低聲音說道:“十八年前,我和你爹剛來到這裏,坐著船往下走,擺渡人告訴他莫要往河下看,可他偏偏不聽。”
“河下有什麼?”
白澤搖頭,“我也不清楚,大約是些不願投胎的癡男怨女,他們的恨溶入河水,會化成各種各樣不同的幻影。你爹被那些影子迷住,下了船也一直站在河邊不走,我去拉他,可他卻像腳底生根一樣,沉的根本拉不動。天黑以後,惡鬼猖獗,以我的法力雖然殺死他們不成問題,但他們的數量太多了,我根本寡不敵眾,最終還是沒保住你爹。”
出乎白澤意料的是,花重明臉上一直沒表現出太大的悲傷,因為沒有人見到過花戎的屍體,所以年幼的花重明一直相信父親沒死,如今幻想破滅了,答案確定了,對他來說也隻是塵埃落定,心願了結而已。
“白澤,我問你,既然你知道這些事的來龍去脈,為什麼不告訴我爹,要讓他自己來鬼界冒險?”
白澤低下頭,眼睛緊緊閉起來,“很多事不像你想象的那樣,九百年過去,很難有誰能再清清楚楚的記得這段往事,而我……我已經連自己真實的名字都忘記了,我現在所做的一切努力,都隻是為了找到我遺落在時光記憶中的過往,那種毫無歸屬的空虛和絕望,你不可能明白。”
怪不得所以人都知道他的名字,卻沒有一個人能控製的了他,活了九百年的妖物,連自己真實的名字都已經忘記,永恒的生命給他的隻有永恒的絕望與孤單。
“這裏是凡人的生命蠟燭,你不想找找你的嗎?”
看著眼前閃閃爍爍的燭火,花重明搖搖頭,突然拉起白澤的手,語氣凝重起來:“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就算是我明天死去,你今天也會守在我身邊?”
白澤臉上綻放出一個春水般溫暖的笑容,“好,我會一直陪著你,下一世,再下一世,我還會去找你。”
隻是,九世苦果一世皇帝,等你修成一個真正的魂魄,你會成為九霄的神靈,再不是我這樣卑賤的妖所能夠到的。
永遠,隻不過是個虛偽的諾言,可你信,我也信,然而我無法預料一切塵埃落定後無情的蒼天會不會肆意嘲諷我的天真,即使幾千年幾萬年過去,在你麵前,我也一樣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