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陳年舊事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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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剛至,從衙門浩浩蕩蕩湧出的捕快就把唐家米鋪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米鋪老板唐央嚇的魂不守舍,生怕自家偷稅漏稅的賬本被看見,恨不得挖個地窖帶著證據鑽進去。
    林楚辰好說歹說解釋了半天,他才勉強答應讓捕快們進屋把守。
    “林大人,你確定那賊今晚真的會來?”
    和市井小商販交流實在是件困難的事,不管你怎麼和他們解釋事情的重要性,他們隻顧著關心自己家桌子腿會不會少一截,所以林楚辰危言聳聽道:“老板,不瞞你說,要是我們不來這兒幫你,今晚那盜賊說不定就把你家米鋪掏空了,連你給女兒備的嫁妝也統統搬走!”
    這下唐老板脊背一挺,拍著胸脯道:“林大人放心,草民就是豁出去這條老命,也一定協助大人與這種不良風氣作鬥爭!”
    林胡謅就是林胡謅,嚇唬人的功力天下第一,沒見過他這神功的新捕快個個瞠目結舌,見識過的卻早已捂嘴笑成一團。
    就在這時,屋裏所有的燈火“哧”的一聲同時熄滅,林楚辰示意大家不要出聲,屋裏靜的出奇,就連街上打更的聲音都讓人感覺洪亮無比。
    “大人……”
    “別動!就保持現在這個動作,一下都不要動。”一種莫名的惶恐席卷了林楚辰所有的神經,他從第一次辦案到現在也有些年月了,可這樣的恐懼卻是前所未有。
    空中到處都布滿了細細密密的絲線,有的幾乎就貼著人脖子過去,隻要活動一下,鋒利的絲線馬上會將肢體割斷。
    “林大人,我堅持不住了……”
    驟然間,隻聽“嗖”的一聲,一發毒鏢直勾勾射向那正抱怨的小捕快,倏爾一聲金屬碰撞的錚鳴響徹夜色,林楚辰出手,繞過那看似天羅地網的絲線,一刀將毒鏢打落在地。
    “好功夫,林大人,看來我低估你了。”
    空靈悠遠的聲音回蕩在房內,林楚辰想聽出它來自哪個方向,可奇怪的是這聲音似乎從四麵八方同時響起,怎麼都無法辨別來源。
    “你是什麼人?”
    “林大人果然貴人多忘事,不記得曾在貴府見過我一麵了嗎?”
    難道是那日和花重明一同來盜書的竊賊?林楚辰心裏犯起嘀咕,當時明明並沒有為難他,怎麼這廝竟恩將仇報來了?
    正在他走神的一刹那,一道寒光在月色下閃過,不偏不倚直至林楚辰心口,然而那看似見血封侯的利劍卻在觸到他胸膛的時刻驟然回縮,“嘩啦啦”被頂回劍柄的機關當中。
    林楚辰抓緊機會抽刀便刺,正中那人左腿,鮮血噴薄而出,將原本透明的絲線染成一片猩紅。
    見那藏匿在夜色中的絲線顯現出來,林楚辰有了對策,翻身躍起,踩著絲線向那正要逃走的盜賊追去。
    看似柔弱可催的絲線竟能承受兩人的重量,這是出乎林楚辰預料的一件事,但他很快適應了借著絲線在空中揮刀,刀法精湛絕倫,須臾就將方才還不可一世的飛賊逼到了牆角。
    就在他看清那人長相的一刹那,林楚辰驚的目瞪口呆:“你是……”
    張十七一把鉗住他喉嚨,帶著他一同從窗口翻出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米鋪的燈火這才徐徐亮了起來,絲線也消失的無影無蹤,若不是地上還殘留著烏紅的血跡,恐怕鋪子裏所有的人都會以為方才發生的隻是一場夢。
    張十七帶著林楚辰一直跑到一處陰暗的街角,四下看了看沒有追兵,這才將他放下。
    林楚辰早已嚇得麵如土色,跪地就拜,張十七趕緊扶他起來,把食指伸到唇前,做出個“噓”的手勢,“別說那麼多,你是兵,我是賊,哪有兵拜賊的?我問你件事,你知不知道花重明現在在哪裏?”
    “前幾日在寒舍,在下多有冒犯,請殿下恕罪。”
    “林楚辰!”
    “稟殿下,花重明被劫走以後,沒人知道他的下落,我爹正在追查此事,還請殿下莫要怪罪。”
    見他這副樣子,張十七嘴角一抽,冷笑道:“你以為我不知道,行刑之日,你故意放花重明一馬,若非如此,他也逃不掉。”
    林楚辰慌忙叩頭賠罪,誠惶誠恐道:“請殿下看在林家世世代代為國效力的份上,網開一麵。”
    “你起來吧,花重明是我劫走的,要是皇上怪罪下來,我也難逃罪責,你我是一根稻草上的螞蚱。”
    這下林楚辰蒙了,作揖的手僵在空中,半天沒反應過來:“花重明是……”
    “你們從小一起長大,很多事你都應該知道,我問你的,務必如實回答。”說著張十七坐下來,大喇喇的撇開兩條長腿,褪去平時那張痞裏痞氣的外衣,他倒也是個眉清目秀的少年,“花重明是圖金人,你知不知道?”
    “這……重明也是前些日子才告訴我。”
    “隻有他的血才能讓青竹書簡上的字顯現出來,所以那卷書上寫的東西,你們從不曾看過?”
    “看過的。”林楚辰低下頭,提起“花戎”這個名字,他語氣有些惶恐,“書簡是和花叔叔同去暮雪境的馬夫帶回來的,那時書簡上就沾著血跡,除過重明,我們家每個人都看了,但沒一個能看得懂。隨它被帶回的還有花叔叔一封遺書,上麵說這隻是整個秘密的一小部分,而他把這個秘密叫做‘萬物的終結’,知道的越多,隻會感到越絕望。花叔叔還說,青竹書簡隻認花家人,如果可能,就永遠不要讓重明看到它。”
    “為什麼?可他在最後一塊竹簡上寫了一行字,用漢文寫的,他讓花重明殺了白澤!可不可以這樣想,他從心底來說,是希望花重明看到的……”
    “不是,不是這樣。”林楚辰抬起頭來,一對平日裏風平浪靜的眸子掀起千波萬瀾,盛滿月色的瞳仁在微微顫抖著,“如果他看了,那麼……那麼這一切,就已經發展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殺掉白澤,這是花重明最後一條活路。”
    一層細密的汗珠從張十七額上滲出來,他沉默了許久,才試探著問道:“既然這樣,為什麼當初花戎不毀掉書簡?”
    “我實話告訴你吧,沒人毀的掉它,就算被燒成灰挫成粉,它也依然會在某個無人的角落悄悄複原,就算花重明沒看過它,就算全世界沒人知道它是什麼東西,它也會存在,永永遠遠的存在。這是花戎把它帶出來以後才發現的,但一切已經太晚,它沾了人間的氣息,無法再回到原來的地方——它來自無垠地獄。”
    不止花重明,林家人全都是瘋子,他們知道如此可怕的一件事,居然還能悠哉悠哉的生活,居然沒有一個人因此逃走!張十七脊背陰惻惻的疼,就好像紮了一百根針那樣,“這麼說,如果他們去萬佛山找到當年封印圖金人咒印的方丈,知道了更多的秘密,於誰而言都不是件好事?”
    “什麼?他們要去萬佛山?”林楚辰“蹭”的一下站起身來,顧不得張十七的身份,拉起他就走:“他們現在在哪,不能讓他們去!這一切都結束了,沒有人需要為了過去的事再付出什麼,重明已經知道太多不該知道的事,不能再讓他陷入更多的迷局了。”
    等兩人趕到花重明和白澤藏身的景成寺,早已是人去寺空。
    張十七看了眼空蕩蕩的密室,無奈的朝林楚辰聳聳肩:“還是晚了一步,他們比我們動作麻利。”
    “白澤身上還有傷,他們又不敢雇馬車,應該跑不遠。”
    “那可不一定,我的豬腦子頭頭,你以為白澤是隻小鳥妖,一受傷就隻能任人宰割?”張十七歎了口氣,指指桌上剩的幾個蘋果:“他可是萬妖之王,別說在暮雪境,就是隨便到哪個偏僻的小山村,住在那的山精樹妖都會心甘情願聽他差遣。他要水果,鳥妖們絕對會飛到最高的樹上給他摘最好的送來,他要食物,狼妖們捕獲的兔子野鹿能埋住他頭頂。如果他要帶花重明去什麼地方,就是我們強追過去,一路的妖魔鬼怪也夠我們受的。”
    的確,此時的白澤已經帶著花重明走出百裏以上,坐在車前充當馬夫的鳥妖有副好嗓子,一路唱的春暖花開,讓車裏正享受著蛇妖捶腿的白澤很是滿意。
    “百靈,這歌叫什麼?”
    白澤通曉天下所有鬼怪的姓名,鬼怪們敬他,卻也怕他,對於他的問題,沒有一隻妖敢怠慢。
    “是《奔喪》,大王,那麼多好聽的調子,你怎麼就獨獨喜歡這一個?”
    歌名字很晦氣,內容更晦氣,這是林裏整日怨天尤人的老樹精寫的,據說是為了悼念三百年前一個死在他腳下的凡人。
    “大王,您說巧不巧?那雖是個凡人,可眉宇間流露出的氣質卻很出眾,老樹精說,簡直他和爺爺的爺爺留下的畫像一模一樣!”
    “哦?畫像裏畫的是哪個?”
    鳥妖“噗嗤”一笑,俊秀的臉上流露出三分敬畏七分崇拜:“是逐鹿,名滿天下的戰神逐鹿!”
    “啊,那凡人叫肖淩,是逐鹿的第六世轉世,可惜我還沒修成人形,不能親眼見到,隻是在幾隻雪妖編製的夢境裏看過。”白澤仰躺下來,修長的五指放在正熟睡的花重明額上,淺淺歎了口氣:“九世苦果一世皇帝,這就是逐鹿逆天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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