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李裴的後事已經過了兩周，陳孟川望向那道門，心裏五味雜陳。
    裏麵那個還麵帶稚氣的少年是李裴的兒子，今年十八，剛考上H市的一所重點大學，算是不錯。
    尤其是那雙眼睛，像極了二十多年前的李裴。
    陳孟川正想著，門開了。
    李向果提著當天回來的那包行李走了出來。
    “陳叔叔，這幾天辛苦你了，麻煩你這麼久！”李向果說著就想要跪下去。
    陳孟川一把又將李向果輕輕提了起來，看著那雙早已哭的發腫發紅的眼睛：“你這是什麼打算？”
    李向果哽咽道：“回學校，我爸、我爸以前就想我學習好好的，不能讓他失望！”無比堅定。
    陳孟川聽到李向果這樣說，認可的點頭，同時拍了拍對方瘦小的肩膀，說道：“有出息，你沒讓你爸失望。”
    隨即又補充了句：“你爸走前說讓我照顧你，你以後就跟著我，直到你畢業。”
    隻有你好，你爸才能走的安心。
    讓自己幫他照顧他的兒子，這是李裴不說陳孟川也能知道的。
    李向果沒有見上李爸最後一麵，更沒有勇氣去看最有一眼；李向果不知其因，隻想到李爸最後還在擔憂自己，原本壓製下去的心酸又統統湧了上來。
    陳孟川緊緊握住拳頭，轉身離開視而不見。
    李向果，你知不知道你連哭的樣子都像極了你爸。
    第二天李向果又重新收拾了一番家裏，帶走的東西除了自己用的，就隻有一本相冊，裏麵有極少幾張是李媽和李爸的合照，其它全是李爸給李向果從幼時到至今的成長照，有單獨的，也有兩父子一起的。
    關於李爸其它的東西，陳孟川讓李向果一樣不準拿走。
    於公，塵歸塵土歸土；於私，他不想觸景傷情。於是隻同意李向果帶走一本相冊，畢竟要給這孩子留一個念想。
    等李向果鎖好門，陳孟川便遞給他一張銀行卡。
    “陳叔叔，這？”李向果不敢接。
    “這是你爸的卡，我已經轉告這棟樓的居民每個月把房租費打進這張卡，還有那三十五萬，就是你以後全部的費用來源。”陳孟川解釋道。
    李向果接過卡，翻了翻卡身，後麵果然是李爸的簽名。
    李向果以前從來沒覺得，原來看李爸寫的字也可以陷入冥想，真的隻有等什麼都沒了才知道什麼是珍惜。李向果垂下眼角，盯著上麵的黑字出神，直到被陳孟川拉了一把才回過神。
    “走吧。”陳孟川眼神朦朧，仿佛看到的不是李向果而是李裴。
    李向果沒有注意到陳孟川的目光，隻是呆械地點點頭。
    李向果轉頭看向住了十八年的房子，目光鎖定在外牆壁上李爸一年年給他量身高刻出的十幾條橫線，漸漸被眼淚遮住了視線；身體任由他的陳叔叔拖拉著前進。
    如果人也可以銷毀記憶，李向果希望自己是第一個。
    陳孟川帶著李向果回到H市的家中已經是深夜時分，提著呆如木雞的李向果來到自己臥室，道：“今晚你睡這裏，明天再幫你騰房間。”說完關上門，離開。
    李向果一頭紮進碩大的軟床裏，不安地抱著被子輕輕抽泣。
    這裏，沒有他的李爸。
    陳孟川家是複式樓，上下三層，三樓陽台，一樓二樓均是主房。此時李向果在二樓，而陳孟川來到一樓浴室簡單的衝洗了一遍。
    陳孟川躺下沙發裏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累，不是身體而是心。
    陳孟川比李裴注意他還要更早的注意到了李裴，就連陳孟川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麼會喜歡上李裴呆在自己身邊的感覺；到後來畢業，他打算向李裴坦白的時候，卻意外聽到李裴戀愛了，到更後麵李裴親自來告訴他，他要當爸爸了。
    行！那你就當你的好爸爸好老公吧！陳孟川當時的心像被刀絞了一樣難受。
    陳孟川後來也想通了，認栽了！那就守在那個男人身後。
    再後來，他從老同學那裏得知李裴愛人去世了，車禍。陳孟川毫不猶豫撥通了李裴百年不變的電話，那個男人現在一定很難過很無助，自己怎麼能不在他的身邊！
    當真聽到電話那頭李裴帶著哭腔的聲音時，陳孟川硬了幾年的心一下子軟了。與此同時，李裴還是拒絕了他的幫助，果然這個男人是他看上的人，陳孟川掛了電話，當晚喝了個通醉。
    時間一晃十八年，他的兒子步入大學，而他還是一個人，自知冷暖。陳孟川想，隻要李裴還是一個人，他就不甘心放棄，何況他也無法再去和女人在一起生活。
    隻是這一次他不得不放棄了，陳孟川覺得李裴沒了，心裏麵那股子東西也跟著都沒了。
    那顆有所依靠二十三年的心，如今都被掏空了。
    李裴，二十三年的守候你還沒還給我怎麼就拍屁股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