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你也累了，先休息會，過會兒我會讓夢日來招呼你。師傅一臉和善的叮囑我一番後，離開了。
    目送師傅離開，我不由得鬆一口氣，也沒睡意，就呆坐著，順帶打量我呆的地兒。
    一抬頭，發覺竟然有個天窗。
    心猛地一跳，思索著從這個窗口逃跑出去的機會能有多大。
    正看著出神，忽而有腳步聲漸漸靠近，看見進來一個一身黑衣的男子，我警惕起來。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頭頂處，我有點擔心，是否他察覺了我的心思。
    於是，搶先開口道；你是誰？
    我來救你出去。他一開口，我頓覺這聲音熟悉的很。
    莫不是方才那個對我下手狠戾的家夥，叫夢日的？這偽君子，剛剛差點要了我的小命，這會來貓哭耗子，假慈悲。
    我倒想看看他臉皮厚的程度，嗤笑一聲，出言點醒他：我認得你，劫持我，還對我用刺鞭的不都是你麼。
    夢日他倒是不否認，大大方方承認道：
    你說的沒錯，確實是我。
    那你會好心救我？
    我可是記仇，淡淡的瞅他一眼，懶得計較，直接打發他出去道：我困了，你出去吧。
    半條命可是差點交代到他的手裏，別想我有好臉色。
    夢日不在意的笑了一聲：你一定也很想離開吧。
    我沒答話，他說中我心思，可是我偏不承認。誰知道可不可信，他是不是師傅派來匡我的？！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猛地朝我跪下了，隻把我嚇了一跳，望著他驚道：你這是做什麼？
    他目光堅定的仰頭望著我，鎮靜開口道：你想必還不知道這次帝皇師尋找天印的內情。
    我頷首，默默注視著他，直覺他會說出一些我我不夠了解的暗地消息。
    果然，他壓低聲音，神情認真的繼續說道：
    帝皇師離開天界後，就秘密投靠了鬼炎王。他們在暗中籌劃多年，密謀奪取天印，想毀了天脈。
    我當即陷入沉思：真沒想到，師傅竟和鬼炎王聯合起來想毀了天脈。
    盡管師徒情分早淡了，仍是有點憂傷，心裏糾結。
    若是當初，我沒有忤逆他，和他一條心，也許這一切不會發生。
    可惜，事情發生，無可更改。
    夢日又道：天印是一定不能落盡他們手裏的，否則天界將遭受滅頂之災。
    聽到這來，我完全明白過來，原來他是擔心我會說出天印的下落，故而威脅到天界的存亡。
    想通這點，我不由笑了，他有點震驚的望著我的笑容，又帶點困惑的看著我，顯然想確認我的立場。
    我存心試他一試，便故意冷著臉，不屑的與他道：夢日，天界對我可沒什麼恩義，害我淪落至此，我根本不在乎它是否會遭受災難！
    玖攸你，難道真要把天印交給帝皇師？夢日顯然被我惱到，說話間已然站起身，雙拳下意識握緊，神情忍耐，盯著我的目光發狠，那眼神十足把我當成了天界最大的叛徒。
    我不由欣慰，此情形看來，夢日多半是真心向著天界，是我多心疑慮了。
    我恭恭敬敬對他一拜道：夢日，我方才隻是試你的真心。現在，我放心了，你對天界的忠心讓我感動。
    夢日聞言有點懵，經過我剛才那麼一鬧，顯然不夠信我，審視的望著我。
    於是，我對他如實交代：夢日，雖然我是帶著盜取天印的罪名墮到鬼界服罪，但是，這件事另有蹊蹺，因為我根本就沒有盜取天印，拿走天印的另有其人。
    夢日聽完，神色凝重起來，沉思道：竟是這樣。那到底是誰盜走了天印？
    夢日又道：玖攸，先不管天印到底是誰拿走的，時間緊迫，我先送你離開。
    我當即拒絕道：不行，我一走，你不就敗露了嗎？
    如果我留下，你既不會敗露，我也可以先穩住他們。
    明日我會引他們去天壇，天壇設有天羅地網，到時就可以把他們一網打盡。
    你最好可以聯係文曲門，發個警訊，讓他們多派精兵加固天壇的守衛。
    夢日並不讚成的搖頭回應道：玖攸，你這法子太冒險，他們一向精明，未必會上當，一定會預備有死士前方開路。而且一旦稍有意外，你就會危險了。
    我很感激夢日可以考慮到我的安危，可是我做了這個打算，就是抱著魚死網破的心態。
    我堅定的向他表態：即便冒險，那我也要試一試。
    圓兒，權當是我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吧，我有些悲傷的想著。
    我忽而覺得眼前漸漸昏暗，手腳沒了力氣，分明是中毒的征兆，我眼神掃過夢日，張張口，發現連說一句話的氣力也沒了。
    我反應過來是夢日這家夥竟趁我不注意下毒，一臉憤恨的瞪著他，難道他剛剛隻是在演戲？騙取我的信任？
    夢日一臉坦然，眼神與我交彙，悠然開口：玖攸，別誤會，我可沒有惡意。
    這是青大人的命令，青大人舍不得你置於危險，特意囑咐我把你安全帶回他身邊，你安心睡吧。
    對付帝皇師和鬼炎王這種事，就交給我們好了！
    我睡醒後，睜開眼，第一反應是眼前景象好熟悉。仔細一看，才發現我身在的地方正是我的老窩——星官殿。難怪全身舒爽，睡在自個兒屋就是舒坦。
    而我後知後覺的發現，距床不遠處，桌案上穩穩端坐著的青弟。
    他已然恢複心智，眼神清明的望著我。
    醒了就好，頭不疼吧？他的聲音入耳，透著淡淡的溫馨。
    眼下，最要緊也是我最關心的就是天界的情況。
    青弟，我這睡了多久？
    半月吧。
    這麼久？
    玖攸，你師傅和鬼炎聯手合攻天界，是我怕你醒著見了會為難煩心，就給你下了半月沉香。
    青弟這樣不問過我意思，擅自做主真讓我心裏不爽，可是，他這一臉和氣溫柔的說出來，我有火氣也不好發作。
    自己悶了一會，還是心裏掛念，隻好開口問他：那這半月都發生了些什麼？
    好，你想知道什麼，我一一告訴你。青弟眼帶笑意回答。
    聽他這輕鬆的口氣，加上那滿眼的笑意，我也不急了，他能這樣坐在這裏和我笑盈盈談話，想必是天界這次的危機已經化險為夷了。
    饒是如此，我還是想當麵確認：天印找回沒有呢？還有天脈，有沒有意外？
    青弟先笑了笑，然後才道：玖攸，你絕對想不到，天印本來就沒丟，是被圓兒藏起來了。他預先得知了帝皇師和鬼炎王的陰謀，當機立斷藏了天印，製造了天印被盜的假象。他很有天下之主的風範啊。
    我默默點頭，這確實夠震撼，圓兒果然長大成熟，可以獨當一麵了。
    青弟轉而收了笑，滿目悲傷又深情的望著我道：玖攸，圓兒原本選定的是我，你卻為我挺身而出，你所受的苦都讓我的身心一樣的痛苦，但是，我卻也很開心你這樣在意我。
    青弟說著就伸手牢牢的與我的手掌相握，對上他情意綿綿的眼神，我還真有點吃不消我，強撐著笑。
    也不想他因此誤解，索性掙開他，與他明明白白講清楚：是我先虧欠你，你也不要和我客氣。想我當初出爾反爾，實在是愧對你，你心智未開而被冤枉入獄，我自然不能不管不顧。
    青弟怔然，半晌失笑道：玖攸，你和我總算的這麼清楚。你對圓兒就不是這樣客氣，什麼時候你能平等的對待我呢？
    我不想騙你，圓兒和你對我的意義始終不一樣。除了他，我無法再愛別人了。我拒絕的很幹脆，半點猶豫都對他不公平，不愛就不能給他虛無的期待。
    青弟強顏歡笑：玖攸，你真是狠心，不給我一點希望。我真是羨慕圓兒能擁有你的愛。
    到底他身上有什麼吸引你，卻是我沒有的呢？我很不甘心，也很費解。
    青弟，天大地大，又不是隻有玖攸一個。兩人齊齊望向突如其來進來的某人。青弟微微蹙眉，玖攸則很快轉開了目光，把視線投向了別的地方，心裏隱隱浮現的憂傷與喜樂各自參半。
    不用說，來者正是如今的帝皇，玖攸的愛人圓兒是也。
    擔憂玖攸被蘇醒的青弟搶走的他，再也沉不住氣，禁不住沒風度了一回，直接打暈了守門的夢日破門而入。
    青弟給他很大的危機感，青弟沉睡之時，他自然不放在心上。
    這會，他醒了，還在玖攸宮殿活蹦亂跳的，公然騷擾玖攸，說這些肉麻兮兮的情話被他聽到，他哪裏忍得住不吃醋。
    不過，令他高興的是，玖攸斷然不留餘地的拒絕，真叫他得意。
    這才是他愛的玖攸，深愛他的玖攸，誰也別想奪走玖攸對自己的愛。
    然而，他怎麼也沒想到，玖攸眼睛竟然很快錯開來，根本沒有看向自己。
    如今的他，不再是當初令自己想要嗬護生生世世的小圓兒。
    玖攸心裏這會卻是五味陳雜：自打生了誤會以來，日日備受相思無望的折磨，任性的情人，完全不給自己解釋的機會。
    就這樣曾經一往情深的愛戀，滿腔熱血，漸漸被時日磨平，他心裏痛苦了不下千百次，心中含淚沁血的守候最終破滅。
    這會，他竟很不可思議的出現了，如許久以前期盼的那樣。
    圓兒麵對玖攸的冷淡也無措起來，但是麵上仍舊不動聲色，看著一臉幸災樂禍的青弟，不由得更加鬱悶。
    於是，想著先打發了他：
    青弟，你有閑情在這裏蠱惑我的人，不如多分點心給你那忠心耿耿的手下，他都重傷臥床好幾天了，你怎麼就不去看看呢？你這主子這樣，可一點不稱職啊。
    青弟本來也沒有多留的心思，玖攸的心意，他已聽得很明白，圓兒這個玖攸心心念念的正主現身，自己再多留下去，豈不太不識趣？
    苦笑一聲，揚長而去。
    青弟剛一離去，圓兒就黏到了玖攸身前，泫然欲泣，無比動容的說道：
    玖攸，你不要不理我。圓兒知錯了，不該不信你，亂吃飛醋。
    ……
    玖攸一臉鎮定，沒說話。
    圓兒再接再厲道：攸兒，你說過你最愛我的，還說要給我最好的一切。你不記得了嗎？
    ……
    玖攸繼續保持沉默。
    圓兒不甘心，不放棄，搬過玖攸別開的臉，繼續念叨：攸兒，要看著我，聽我說。其實，我什麼也不想要，對我來說，最好的就是有你陪我，你就是我的一切。
    我就是太生氣了，因為你竟然為了帝皇的位置就和青弟達成協議，離開我，我……我說服自己你是騙他的，可當我看到你們抱在一起，我就特別難受……以為你移情別戀……嗚嗚……
    你也知道，我一生氣就會失去理智，我，我早就後悔了，後悔不該衝動，我也沒有不想見你。可是，你都不來主動找我。竟然還想娶親，我……
    攸兒，我知道了，你不理我是恨著我，對嗎，這是應該的，我下令剔除了你的仙骨，你當時很痛對嗎，我很壞，我不該得到原諒，做了這樣的事情以後，我已經沒臉再見你。
    圓兒眼睛通紅，對於剔除玖攸仙骨這件事，一直都是他心裏的一顆刺，他明白，這件事對玖攸無疑是身心上的巨大創傷，他傷玖攸很深，很深。這樣心狠手辣的自己，玖攸不會再愛了。
    攸兒，我願意和你一起痛。圓兒有點魔怔了，眼看著就要親自毀了自身仙骨
    玖攸終於有所動容，飛快攔下來他的自殘行為，滿眼複雜中帶著憐惜，不是沒有怨過圓兒的狠心絕情，然而，無論怎樣，他是不忍圓兒有半點傷害的。
    此刻，才發覺，經過這麼多事，自己還是愛他，無可救藥，無法自拔。
    既然還有愛，何必認真去計較太多，他和圓兒已經錯過太多幸福時光，往後要補回來，不能一再錯下去了。
    圓兒早已泣不成聲，喜極而泣，狠狠的抱著玖攸說道：攸兒，我會把帝皇的位置讓給青弟。以後我隻是你的圓兒，再也不拿身份壓你。
    沒多久，天界果然易主，青弟繼任為新的帝皇。
    圓兒與玖攸則秘密離開了天界，不知去向。
    某日，帝皇經過星官殿，忍不住停步，對著空蕩的星官殿默默相望，殿內走出來一人，帝皇神色忽亮，待看清是茂林，目光不由黯淡，茂林對著帝皇恭恭敬敬行禮道：恭迎帝皇。
    久久聽不見回應，再抬頭，見帝皇已然走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