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當年我白衣青笛，執筆天涯；當年你鮮衣怒馬，意氣風發。
    如今夜色未央，鎏金碧瓦；皇城之下，三千佳麗如花。
    盤龍殿下我望你傲世榮華，雲紋雪錦描你一世，江山如畫。
    ·一·
    春日融融，草長鶯飛，正是出遊的好時節。畫師背著輕便的行囊，一路且走且觀。
    畫師姓於，於詔，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俠士。武功不高，為人卻十分慷慨和善，又畫得一手好畫，常用賣畫的錢資助窮人。行情最好的時候，一幅畫可換黃金萬兩。
    這天，恰趕上晴朗的好天氣，於詔尋了個視野極好的地方，展開畫布，提筆作畫。
    於畫師畫的是一幅群芳圖，每片花瓣都用工筆的手法描得細致入微，格外耗費精力。他畫了許久，剛打算停下活動活動筋骨，卻突然聽見一陣由遠及近的馬蹄聲。
    “喂，畫畫的，你就是於詔麼？”
    少年騎著一匹黑馬疾馳而來，錦衣金冠，麵容俊朗，手中的韁繩一扯，馬蹄揚起一地的落花。
    於詔有些呆愣的看著少年，心想，自己定是被那繁花迷了眼了。
    ·二·
    “所以說，你想讓我為令尊畫一幅祝壽的賀圖？”格局高雅的小茶館中，於畫師端著一杯碧螺春，溫文爾雅地看著對麵一身貴氣的少年。
    “正是如此，”少年彎起眸子，說道，“家父往年的壽辰，收到的都是些粗鄙的財物珍寶，我於是想著，幹脆找到江湖上有名的於畫師，替家父獻上一張壽圖好了。”
    “在下不過是空得虛名，怎敢勞煩少俠親自來尋。”聽到對方的話，於詔立刻謙虛起來。
    “您過謙了，我原本隻是打算花錢買下您的賀圖，但交談過後，才發覺您是何等高雅之士，正想著請您出席壽宴，當場作畫呢。”
    “這……不敢叨擾……”
    “您就別推辭了。若是不介意的話，明日我便帶您去我家。”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不知少俠如何稱呼？”
    “我在家中排老六，您叫我六公子就好。”
    “好的，六公子。”
    ·三·
    半個月後，站在金碧輝煌的宮殿之前，於詔覺得自己真該去看看手相了。
    這叫什麼來著？出門撞上大貴人？原來六公子就是六皇子，令尊就是英明神武的皇上麼？
    “六公子，不，六皇子殿下，這是……”一身白衣的畫師滿臉震驚，忐忑不安地握緊了腰上的玉笛。天呐，他身上最值錢的就是這根玉笛了，怎麼看都不適合進宮麵聖啊！
    “很抱歉欺瞞了您，不過放心，父王定會喜愛您的畫的。”六皇子微微一笑，仿佛早已預見了皇上的表現，拉著於詔徑直走進皇宮。
    於是，在當晚的壽宴上，於畫師以一幅栩栩如生的《仙鶴圖》贏得了聖上的青睞，六皇子也因此得到了嘉獎。正當他準備收拾東西離開時，六皇子卻拉住他的手，懇切地挽留道：“於先生的畫猶如仙人之作，本宮不才，可否請您留在宮中，指導指導本宮的畫技？”
    “如果殿下不嫌棄，在下自然沒有問題……”看著月光之下六皇子俊朗的麵容，於詔就這樣迷迷糊糊的應了下來。
    好吧，皇子殿下都開口叫自己“先生”了，還有什麼好推辭的？
    ·四·
    所有人都知道，六皇子宮裏住著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於畫師，而且，六皇子殿下還經常跑去學畫。
    有人說，六皇子這是擺明了不願參與權力之爭；也有人說，六皇子這是變相的討聖上歡心。但對於於詔來說，所謂的政治矛盾、儲位之爭，他都不明白。他隻知道六皇子和他甚為親密友好，兩個人幾乎天天都會見麵，甚至有些形影不離。
    “阿詔，下午父王召我議事，晚些再來找你。”
    “好啊，我等你。”
    看著六皇子走出小院，於詔輕輕勾起唇角，想著，如果能夠永遠這樣下去，該多好。
    可惜世間之事大多是不盡人意的，於畫師的想法也隻能是想想而已。因為兩年後，六皇子成了皇上。
    ·五·
    “貴國江山，果真遼闊無垠，壯麗迷人。”
    坐在高高的大殿之上，登基三年的皇上滿心愉悅，一揮手便賜給了前來朝見的領國使者大堆珍寶。自從他登上皇位以來，國家越發興旺強盛，已到了引八方來朝的地步。如今遠望著萬裏江山，他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來人啊，下旨讓於畫師給朕畫一幅《江山圖》！”
    皇上一聲令下，內侍趕忙拿了幾尺雪錦來到於詔門前，恭敬行禮。
    “《江山圖》嗎？我知道了。”於畫師依舊是一襲白衣，卻比以前消瘦了不少。他接過雪錦，不冷不熱地回了禮。
    “陛下說了，我朝的大好河山，也隻有您才能描繪。”
    “啊，那陛下還真是看得起在下……咳咳……”
    “先生可是身體不適？”
    “無妨，難得陛下還能想起在下，咳咳……無論如何，在下都會在死之前畫完那江山圖的。”
    畫師輕咳幾聲，隱隱的話中帶刺。
    ·六·
    “他當真這樣說？”
    富麗堂皇的寢宮之內，皇上聽著內侍的轉述，低頭把玩玉杯。
    這幾年來，自己似乎太過冷落他了，也難怪會有怨氣。仔細想想，至少也有一年未見，不知他近來如何？
    皇上抿了一口佳釀，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現出那人白衣青笛、溫潤如玉的模樣。
    罷了，待那《江山圖》畫好，就去看看他吧。
    年輕的帝王放下酒杯，這樣一拖便是半年。親近的內侍終於在某天早上帶來了於詔的消息，卻與《江山圖》無關。
    “陛下，於畫師久病不治，昨夜病歿了。”
    ·七·
    站在畫師簡樸雅致的房間裏，皇上看著眼前尺幅千裏、美麗絕倫的《江山圖》，心中隱隱作痛。
    原來他早就畫好了，卻一直不曾向自己稟報。他在等什麼？等自己來看他麼？
    轉過頭，皇上盡力壓下想要一把撕掉那張圖的衝動，目光卻不經意間瞥上床榻。
    “這是什麼？”
    “回陛下，這是於先生生前最喜愛的一幅畫，平日裏總是帶在身邊，連邊角都磨損了。隻是，倒從未見他打開過……”
    一襲龍袍的男子從枕邊拿起畫卷，緩緩展開。隻見平滑幹淨的畫卷之上，畫著一位騎著黑馬的少年。錦衣金冠，麵容俊朗，手中的韁繩一扯，揚起一地落花……
    心頭頓覺刺痛，男子凝視著那畫卷，夢囈一般地念出了那寫在角落的畫名。
    “《春日遊》……”
    ·附文·
    “春日遊，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少年足風流。
    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思帝鄉》韋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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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感言：
    其實我本來不打算寫這個東西的，但奈何沒有三千字不能發表……請務必原諒我！
    這個集子裏收錄的是我平日裏各種腦洞的產物，有些略狗血【其實是很多狗血吧……】，文字風格也和《四方亂》大不相同，估計會文藝很多，希望各位依舊能喜歡。
    《春日遊》這一篇連自己都忘了是怎樣想到的，寫完之後隻覺得無法評價。於詔那種將一切深埋心底的做法其實是我向來不喜的，但這次卻莫名的有些讚同。
    大概有些感情，的確是更適合埋在心底吧。
    ps：作者感言這個注意是蛋卷（草莓蛋卷的人生）告訴我的，雖然的確有些用處，很適合在每篇之後對小說進行自評，但讀者大人們有任何的仇恨都請務必轉給她！【我真的不是在逃避責任！有句話說的好，所謂朋友就是拿來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