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知道君少瀾是個醫者，還從口無遮攔的月瑾那知道一點：神醫雲老是他師傅，便厚著臉皮來讓他把把脈了。有求於人，奈何囊中羞澀，多少銀兩都掏不出來，索性君少瀾也不甚在意。
    阿青卻很是羞愧，當年家中尚有餘財，他也曾常常資助窮苦百姓，奈何如今，卻是連看診的銀子都拿不出來了。在兩人麵前，活像低了一頭一般。
    把脈把了些時候，君少瀾開始有些不以為意，後來神情漸漸嚴肅正經起來，認認真真地翻看了他其他地方，最後問道，“你是不是被斷過經脈。”
    “是……”阿青歎了口氣，“我這一身武功，還能恢複嗎？”
    君少瀾沒有說話，他又認認真真望聞問切好一會兒，給了個讓人驚喜若狂的答案，“能。”隨後又補了一句，“但是比較難。”
    光是那一個‘能’字，就已經讓人喜不勝喜了，隻要還有那麼點希望！阿青站起身，拱手，認認真真給君少瀾道謝，“他日若有能用到在下的地方，萬死不辭！”
    “也不用這麼嚴重。”君少瀾就著手邊的筆墨，無視拿來紙筆的月瑾那一副討賞的模樣，一點一點的寫下來，兩張單子，一張藥浴配針灸，一張口服，他把兩張單子都給了月瑾，“你去藥材鋪買藥。”
    “憑什麼要我！”月瑾顯然很不滿意，滿臉的寫著不開心。
    君少瀾輕聲道，“你有錢。”
    阿青一下子漲紅了臉，手足無措，是了，月瑾有錢，他卻還是個窮光蛋，不禁給不起看診的錢，連買藥的錢都給不起，能給的隻有一句空頭承諾，畢竟沒有武功的他當真是一文不值。
    月瑾的不滿僅僅針對君少瀾，聞言哼了一聲，出門就使喚著影衛出去抓藥，從出去到進來，不過幾秒的時間。阿青卻已經坐立不安，先行告辭了。
    君少瀾留他，“你先別走。”
    聞言，阿青回身，看見君少瀾垂下頭，又開始慢慢地書寫藥方，一手端正飄逸的字體，寫出三個藥材名來。阿青接過後看了幾眼，麵色有些不好。那三樣，都是些名貴藥材，以往他家裏還是有些存貨的，可如今他一沒了身份，二沒了錢財，去哪找尋這些藥材。
    又聽君少瀾徐徐道，“這幾樣，普通藥鋪是沒有的，卻是無法替代。”
    月瑾湊過去看了一眼，笑了，“說什麼呢，普通藥鋪沒有，我家有呀！”偌大一個逍遙王府，整個江南都是他的領地，要什麼沒有？
    阿青歉意的眼神裏帶著些許感激。
    君少瀾卻不管他們了。他之所以把藥方給阿青而不是月瑾，是因為這些名貴藥材都是月瑾的，阿青欠的也是月瑾。但倘若他給了月瑾，卻是他欠了月瑾。也因此，能猜到些的月瑾笑容裏多少帶了些不以為意，揮揮手用那句話還給了阿青，“行了，你缺什麼盡管說，以後有的是你賣命的時候，你先回去吧。”
    阿青再次道了謝，這才離開，順手關上了房門。
    月瑾還在把玩著那張藥方，待他把那隻名貴藥材的藥方吩咐下去後，回頭帶了盤桂花糕進來，半真半假地對君少瀾道，“少瀾心底真好，免費看診，還那麼關心人，也不見多關心關心我。”
    君少瀾麵不改色，輕輕啜了口茶，杯蓋掩上杯口，“隻是把個脈，比不上你收留又送藥。”他算是看出來了，往日也沒見這人多善良，這會兒對個陌生人這麼舍得，恐怕是另有所求。
    月瑾聞言，隻是笑，長得好的人，笑起來也格外悅目。他把桂花糕往他那邊推了推，自己先拿了一個塞進口裏，“嚐嚐，這糕點還挺好吃的。”澄黃半透明的糕點，貝殼形狀，沉浮著星星點點的桂花瓣兒，入口一陣桂花清香，微苦和甘甜一同襲來，的確挺好。
    月瑾歎道，“這味還好。”
    君少瀾見他一臉懷舊的模樣，不由出聲，“你以前吃過？”
    “是啊。”月瑾咂咂嘴，撚起一塊在指尖，糕點兩邊陷進去一個弧度，“以往我那養尊處優的娘，拿手的就是這桂花糕，夏日裏端著碗冰塊放旁邊涼著，配著山楂汁一起食用，那才叫愜意。”
    娘？
    君少瀾蹙眉，認真回憶了一下，印象裏卻似乎並沒有月瑾母親的記憶，隻記得這人的母親應當是一國之母，隻是早就去了。他無意多問，隻道，“夏日來時，若無事，你可以在涼亭裏擺一盤冰，帶一盤桂花糕和山楂汁。”
    月瑾擺擺手，輕笑了一下，“少瀾啊少瀾，你說的那般好，我還沒到夏日，就要先醉在你話裏了。”
    君少瀾一時無話。
    月瑾又忽然道，“到那時，我去尋你，你陪我度過炎炎夏日，可好？”
    君少瀾看著他，兩雙瞳眸視線相觸，一雙隱隱帶著期待，一雙帶著些遲疑，終究，君少瀾頷首道，“好。”月瑾滿足地笑了。
    看似冰冷的人，其實內裏可能一片溫暖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