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9
    “回來了？”
    “是啊，義父。”少年幾個大跨步，走上前去，很自然的坐在另一個空著的主位上。
    而中年男子並沒有對月瑾的逾越感到生氣，反倒很是讚賞地點了點頭，“近一年可有偷懶？”
    “不曾。”月瑾搖頭，卻又在中年男子要擺出一副滿意麵孔時燦然一笑，“隻是孩兒不敢叫人看出底子來，不曾動過全力，倒是輕功長進不少……誒誒誒！義父，你冷靜點！”
    那中年男子早已站了起來，麵上掛著冷笑，手上握著不知從哪裏抽出的鞭子，‘啪’的一聲出了狠力，名貴的香木做成的桌子就這一被抽出一條痕跡。
    那聲音聽著都讓人覺得痛。
    鞭端直指著月瑾鼻端，恨鐵不成鋼地教訓道：“你這破孩子，天資聰穎也不是這般浪費的。”
    “義父。”月瑾調皮地眨著不大的眼睛，眼珠子黑溜溜的，隻看著一個人的時候會讓人覺得他很是專注真誠，“義父，孩兒也不是故意的……”
    “可你是有意的！”
    “義父~”月瑾恬不知恥的趕緊討好自家老大，雙手奉上珍藏至少十年的雪梅釀，“一年的時間孩兒最近努力點就可以抵消了對不？”
    “你這破孩子。”中年男子冷笑著，垂著眼一隻手拎起酒瓶，大手一揮，似乎不再在意月瑾的糟心事：“走吧！去看看湘鈺，她知道你回來了，也該是高興得。”
    “自然！”月瑾釋然笑道，腳步不停地往外走去，臉上掛著真誠的笑，即便淡淡的，卻也容易讓人窺見其中的期待。
    靈湘鈺，一個三年前被托與月瑾照顧的少女，一個能給他帶來溫暖的人。不過，也就僅剩於此……
    月瑾目光突然一沉，如果說義父是他生命中最為重要的恩人，那麼靈湘鈺便是那帶動光明的美好，不管怎樣，他既然答應過雲姨，就會傾力保她一世安好。
    九曲長廊裏，一個掛滿白色輕紗的亭子就如仙鶴般立在荷花池上。
    清風拂過，池中波光粼粼，紗間輕輕晃動，偶爾露出一縫，從中悠悠揚揚地傳出低沉悲傷的古琴聲，甚是動聽。
    “參見少主。”婢女們齊齊柔聲行禮，而後有秩序地無聲地走到不遠不近的地方，分位置站好守著。
    月瑾看著麵前的層層白紗，層層掀開，緩緩的走進。
    亭子不小，內裏軟塌，桌椅備齊。
    一女子坐在椅子上撫琴，白衣嫋嫋，穿出幾分悲涼蕭索，身形消瘦，卻掩不住如花麵容，發間少有飾品，隻一根白玉釵便足以。
    知道月瑾走進亭子，也不停下動作，月瑾也不打斷。
    直到爐內安神的香煙慢慢稀疏，琴聲方斷。
    “哥哥來了，為什麼要聽這麼久？”
    月瑾不答反問，“既然妹妹知曉我來了，怎的要我聽這麼久？”
    靈湘鈺被樂的掩唇一笑，眉間愁色消散一些，“因為我想要哥哥聽聽，這一年來，湘鈺的琴技可是好了？”
    “自然。”月瑾自顧自地坐在石椅上，自斟自酌。可惜靈湘鈺身子不好，亭子裏放置的也隻可能是不傷身的茶水，已全然沒了茶味。
    他不自覺地抿了抿唇，放下手中杯，凝視了眼前纖瘦的少女一會兒，眼裏透出關切：“你怎的又瘦了？”他看不慣這副沒有生氣的樣子，伸手輕輕地幫她撩好散落的幾縷發絲。
    湘鈺皺著眉，嘴角卻掛著笑，“因為我太想哥哥了啊。”
    “韓大夫總說你思慮過重。你身子本就不好，何必再想這些有的沒的糟蹋自己？就算你不介意，哥哥也得心疼死。”那麼好的一個女孩，上天卻給了她一副多病的身體，太過善解人意，反倒不是一件好事。
    就像他總想為她撫平常蹙的柳眉，卻是沒有辦法。
    “哥哥若想我好，便為我彈多幾首曲子吧。”靈湘鈺淺淺地笑著，“哥哥的琴技，天下少有人能比。”
    “可也隻彈給你聽。”月瑾用指尖親昵地彈了彈她的額頭，動手輕輕地把古琴換到自己的方向，試音般撩撥了幾下。
    單音過後，一點一點的，一首扣人心弦的曲子便幽幽響起。
    靈湘鈺閉著眼睛像想著什麼，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我希望的，是哥哥不止給我一個人彈這麼好聽的曲子。”
    “沒有人會有你這榮幸。”
    “會有的。”靈湘鈺撐著下巴，些許蒼白的小臉惹人心疼，“我一直在努力著，便是在想，若有那麼一天，我能和哥哥琴瑟共鳴多好啊？可是我注定配不得哥哥，哥哥以後，會找到一個能和你共奏一生的人的。”
    月瑾心裏不以為然，卻不打算道破湘鈺女兒家的幻想。便是他以琴技絕天下的母親，到頭來還不是獨彈一世？
    “哥哥，湘鈺喜歡你。”
    手上一頓，曲子破了一個音，又很快的恢複如初。
    靈湘鈺輕蹙著眉，這仿佛已經成了她常有的表情，“哥哥，湘鈺現在還小，不懂什麼是喜歡，不懂什麼是愛。但在湘鈺心裏，爹爹也比不得哥哥……”
    這番忽然的吐露心意，便如同那臨死之人般讓人動容，月瑾心裏緊捉著那麼一絲不對勁。
    湘鈺好好的，又怎會忽然這樣說？便是在以前，他也曾說過，長大後娶湘鈺為妻。那麼，這番話到底為何意？
    “湘鈺忽然說此話是想交代什麼嗎？”月瑾目光柔和地看著靈湘鈺，言語間小心翼翼的，“有什麼事，不能說給哥哥知道嗎？”
    靈湘鈺咬唇搖著頭，知曉已經漏了破綻，卻如何也不願再說了。
    在月瑾的目光下，竟是慌張不已，“湘鈺身子不舒服，便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