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保姆車，林嘉言依舊是那副冰塊臉。周彬蔚也沒心情管他，看著改過的劇本，靜靜的出神。內心煩躁的從前翻到後，又從後翻到前，頭疼的厲害。把劇本一撂，整個人癱在座位上。
    放鬆下來就感受到了一道直視的目光，仿佛存在已久。彷徨中睜開疲憊的雙眼，周彬蔚對上了林嘉言意味不明的眼神。
    周彬蔚尷尬的笑笑：“怎麼了？”
    林嘉言複雜的看看他，說服自己似的搖搖頭，吐了口氣：“沒事，那不重要。這劇你怎麼看？實在演不下去就算了吧，我和他們說聲，也不費什麼事。”說完有些別扭的扭過頭。
    周彬蔚愣了愣，看著他的眼神也漸漸變的複雜，心中莫名的湧起一陣悲哀。連他自己都感覺驚訝，自己這是怎麼了？周彬蔚一輩子不知道悲哀是何物，怎麼成了方旭就覺得誰都很可悲呢？斯年和林嘉言都是絕對的天之驕子，他們再痛苦那自己這樣的小人物還活不活了？自嘲地笑了笑，眼神恢複了平靜，心中的煩躁被勉強壓去，卻像是加了蓋得鍋，越發的沸騰起來。
    “斯導都讓步到改了劇本，我再中途退出不僅不識抬舉，對公司也不好，以後有藝人想和斯導合作也就難了，算了吧。”周彬蔚歎了口氣，又疲憊的閉上了眼。
    過了一會兒，手中的劇本被抽走了。抬眼看，林嘉言認真的從第一頁往後看，速度絕稱不上快，有時候還會翻回來看看前麵，停下來思考思考。
    直到保姆車在公司門口停住，林嘉言隻看了一半。
    司機師傅扭過頭來，剛想張口，周彬蔚看著林嘉言皺住眉頭思索的模樣連忙給他使了個眼神。
    段師傅會意的笑笑，坐回去。
    林嘉言也有所察覺，動也不動，遞出了句：“段師傅，再麻煩你送我們去燕南路吧。我下午就不去公司了。
    段師傅笑著哎了聲，車又啟動了。
    林嘉言明顯加快了閱讀速度。又停下來時，林嘉言已經把新劇本基本上看完了一遍了。依舊麵癱著跟著下了車，回頭囑咐了段師傅句，車就開走了。
    林嘉言轉過身，語氣稱得上溫和：“我給你講講戲吧，免得明天開拍時再出問題。斯導很嚴厲的，為了藝人改劇本而不是直接炒了他實在是你天大的麵子。斯導很欣賞你，但保險起見，你還是再注意一些，以免碰到他的底線。”
    伸脖子一刀縮脖子一刀，周彬蔚無力堪旋，道了聲謝，領著他往公寓裏走。
    進門之後，林嘉言還是有些驚訝，難得的開玩笑：“浩初，你這是轉性了麼？看來今天不用我進門前先等你收拾半個小時屋子了。”
    周彬蔚訕訕一笑，內心吐槽：還有這個橋段？自己這又是在做夢吧？
    掐了自己一下，把人領進門內。
    “新劇本最大的特點就是孔彬彬與周晟的情感傾向程度對調了。很多孔彬彬真情流露的話都被刪掉了，而周晟則相對主動。孔彬彬與周晟的感情從一種兩情相悅到一種單向追逐。孔彬彬的態度是含混的，他知道與否，理解與否，思慕與否，種種情感，斯導的態度是，任你把握……所以你的態度？”
    周彬蔚沒有答話。當時他和Jo說戲後的第一場戲演得還是很不好。Jo溫和寵溺的態度讓他整個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連詞都接不下去了，隻是愣愣的看著Jo，最後把Jo都弄得尷尬無奈的停下了。
    斯年一直沒喊停，手拿著一根筆不斷地寫寫劃劃，全劇組的人就陪著他，看著他寫寫劃劃。過一會兒，斯年停下筆，叫周彬蔚過來，看著手上的一厚遝紙，頗有種自嘲的意味：“既然選擇了你，這劇本就注定要麵目全非了。我把劇本稍微改了改，你先把握下大體的情感與方向，一些細節的塑造，我過幾天會逐漸修出來，到時候再一同修改。”
    周彬蔚看著手上大大的叉，熟悉的筆跡密密麻麻而又略帶潦草。有些地方稍有凝澀，帶著些小心翼翼。抬眼看斯年還是那副工作中的大導演樣子，看著他的眼神坦坦蕩蕩，倒顯得自己有些心虛了。
    斯年笑笑，眼神中有種執拗而認真的神情，一如與周彬蔚相識二十多年的模樣：“不過我還是要給你些壓力，我很信任你，你可要認真對待，好好想想哦！”
    周彬蔚鬆了口氣，比起近來那個讓自己有些陌生的死黨，還是這種熟悉的樣子讓他更能放鬆。也自然的一笑：“那是自然，一定盡力而為。”
    兩人相視而笑，有種二十多年來的默契熟稔。
    林嘉言沒過多久就走了，關上門之前低低的說了句“對不起”，周彬蔚倒像是從心底裏接受了，雖然他很明白這話是給方浩初的。周彬蔚也走到門口，真誠的一笑，林嘉言麵癱臉瞬間破功，加了句“你好好休息”，有點兒大男孩兒的善意拘謹。
    到底是沒長大的孩子！周彬蔚在心底偷偷的說。卻忘了自己也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米迦勒：“人類生而有罪，饕餮、貪婪、懶惰、淫欲、嫉妒、暴怒、傲慢，他們禁不住誘惑而又憑借著您仁慈賜予的聰慧而自視甚高。”
    上帝：“隻是一群永遠長不大的孩子和一群沒長大卻裝小大人的孩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