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義坐在母親的病床前麵，手被老太太緊緊的拉住，段楓輕手輕腳的走到搶救室門口，從門縫裏往裏張望，董義的背影在搶救室寒冷的燈光下顯得那樣落寞……段楓強忍住想走上前去擁抱住這個背影的衝動，就那樣定定的看著他，看著他，直到雙眼變得模糊，直到東方發白……段楓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咫尺天涯，看著你的背影為什麼會感覺離你那樣遙遠？
    狠了狠心，段楓轉過身去悄悄的離開了，鄉下清晨的空氣無比清新，泥土的味道，青草的味道，還有露珠潮濕的味道……可是，這都比不上那個人的味道，從今往後不會再聞到了吧？段楓忍住傷心往前大步走著，來的時候心急如焚，走的時候肝腸寸斷，一時之間，段楓不知道該如何自處……
    何處是歸途？來的時候是奔著一個人，一個希望，回去的時候卻是滿懷傷心，形單影隻，如果這就是愛，那當初不如不想見。段楓想起倉央嘉措的詩句“第一最好不想見，如此便可不相戀。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憶。第五最好不想愛，如此便可不相棄。……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安得與君相決絕，免教生死作相思。”可是現在，相見了，相知了，相愛了，卻又如何與君相決絕？生死相思已做成，如何才能不相思？一時之間，段楓萬念俱灰，不知自己心之所歸……
    段楓傻乎乎的在路上走著，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鴨場，清晨的鴨場薄霧輕籠，一片靜謐，就在幾天之前，兩個人還在這裏開心的說笑嘻戲，那些兩個人剛剛經曆的往事，仿佛就在昨天。現在卻是物是人非，段楓看著熟悉的景物心裏不覺刺痛。踟躕張望，卻轉身離開，心裏不知道是什麼滋味，說不清楚是疼痛還是麻木，隻是有一個聲音在小聲對他說“離開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再相見。”
    董義，我走了，跟媽媽好好過日子，不要為了我母子反目，我想讓媽媽早日好起來，今後也許不會有我出現在你的生活裏，你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記得天冷了多加衣服，危險的事情不要去做，不要生病，不要有事，如果你安全，我也會安心很多。段楓就這樣一路想著，一路走著，不知不覺兜兜轉轉又走回到了醫院的門口，看著那個門口，段楓呆呆的站住了，不遠的距離隔開了他和董義，隔開了他的愛情，可是，無論如何，自己不能再出現了，那樣對董義也會是折磨，段楓想，也許他會出來吧？出來買水？出來給媽媽買飯？那樣就這樣遠遠的看一眼也是好的。站了半天，都沒見董義出來，段楓歎口氣，看來老天爺都不幫自己。
    回去的路途總是比來的時候快很多，很快，段楓就回到了熟悉的城市，小區還是那個樣子，打開門，家裏也什麼都沒變，可是，段楓就是覺得有什麼不一樣了。收拾好行李，段楓好好的洗了個澡，打開廚房，自己開火煮了方便麵，西裏呼嚕吃的時候才發現這是這兩天以來自己吃的第一頓飯。段楓自嘲的笑了，原來人的忍耐力可以這麼好。
    段楓給科裏打了電話，說明第二天就可以上班了，然後動手打掃衛生，家裏很久沒人居住了，到處都是灰塵，這樣也好，起碼勞動可以讓自己的大腦暫時停止想念。
    董老太太在第二天上午終於可以轉入普通病房了，董義鬆了口氣，可是接著他發現他的小孩這兩天都沒露麵，開始他以為段楓是不想讓老太太看到他，等他發現段楓已經走了的時候已經是三天以後了。老太太一直粘著不讓他離開，家裏的確也沒有別人能照顧老太太，董義這兩天都呆在醫院裏，老太太更是一會兒見不到他都要到處找。
    董義想起段楓來便是心急如焚，好不容易假借回家取東西從醫院出來看看，小院子裏靜悄悄的，西廂房的門緊閉著，董義推門進去，發現屋裏很幹淨，打開櫃子，段楓的包不見了，董義轉過頭去看到了炕上枕頭上放的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