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坐在雅間的大爺看起來可是有些來頭的，舉止文雅，出手闊綽，還透著股霸氣。”潘姨提醒道。
    嗬！透著股霸氣？這倒是有趣。這人我定要瞧瞧。
    我撩起衣擺便走上樓去。
    這醉香樓的布局與眾多古建築相仿，一樓弄堂搭著台子供給那些香豔的少女在上麵載歌載舞，二樓與一樓的弄堂相通，以便二樓的客人可以清楚地欣賞到一樓的歌舞。老板娘很有商業頭腦，把二樓靠走道的桌椅設為雅座，越是靠近居正位，價格也就越貴。而居正位，正是直麵舞台，能俯視全場，並且有獨立廂間的位子——這可不是僅僅有錢就能坐的。
    我走至廂房門前輕叩門扉，聽到有下人走過來開門的腳步聲。
    當我看到給我開門的陳公公時，才忽然領悟到了黃曆的重要性。
    “郭大人。”他神色也稍顯吃驚，喊了我一聲。
    這要是不喊還好些，喊了出來以後，裏麵的人必然是聽到了。這難得休假日在外邊兒找找樂子，居然在這風花雪月之地撞見了上司，這無論對於自己還是上司可都不是什麼有麵子的事。
    於是，趁著我們之間還隔著陳公公這層砂紙，我連忙撤兵逃離。
    但我的上司似乎並沒有放過這名不務正業員工的打算，隻聽見房裏傳出了他不怒自威的嗓音：“讓他進來。”
    不帶這樣兒的！
    雖說是不願意，但也是不得不進了。竟然他願意屈尊讓這個給自家打工的娃陪他喝花酒，那我也沒理由拒絕不是？
    然而進門後的情況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複雜得多——除了那位九五之尊正靠著椅背閉目養神以外，他的側坐分別是對我嬉笑的淩王爺以及一位金發碧眼的異族男子。此男子雖身著漢服，卻掩蓋不住他魁梧的身材，五官如刀刻般明朗，一雙鷹目竟顯王者之氣。
    “參見黃大人。”這是我在宮外稱呼他的方式，從我在他十二歲時第一次偷偷帶他出宮的時候開始，便一直如此，也算是我們之間的默契。
    他仍然閉著眼，微微頷首，算是應了。
    那異族男子能與他同席，看來身份也不低，但不知底細，我也就簡單的作揖算是行了個淺禮。
    他居然沒有回禮的意思，一雙好看的寶石藍的眸子盯著我，眼底竟有幾分驚豔之色。
    “小熙快過來我這邊坐，”淩王爺對我招手，神色比那些成天泡在煙花柳巷裏的敗家子還要敗家相：“難得在這地方看到你，定要跟你好好地喝幾杯，再與你一同賞花問柳，如何？”
    “不敢，郭某怎敵淩少風流。”我在他身邊的位置坐下，表麵上雖是客氣話，實際意思卻絕對不是什麼好話。
    淩王爺方欲開口，對麵的碧眼男子就發話了：“你叫什麼名字？”一口漢文竟出乎意料的流利。
    “在下郭熙。”我對他出於禮貌地笑笑。
    “我叫Gaea。”他似乎很欣賞我的笑，對我舉杯。
    “Gaea，你的名字跟希臘神話裏最初宇宙最老的神卡厄斯（Chaos混沌）的兒子相同，他是一名英雄，這個名字意味著大地，你定是一個不凡的人。”我也向著他舉杯，以表示友好。
    “謝謝。這是我外祖母賜予我的名字，她是希臘人。”他的神色看起來很高興。
    “真不愧是小熙，你是怎麼知道這麼多的西域文化的？”淩王爺為我填滿酒。
    這擺明了是在懷疑我跟西域異族有暗通的關係啊。
    “隻是從一些閑書上看來的罷了。”我跟他打著太極。
    Gaea很滿意我的誇獎，又似乎想起了中原禮尚往來的規矩，於是便開始誇起我來，可惜，他並沒有完全懂得中原的文化，因為他的第一句就是：“你比我所有見過的人都要好看。”
    此話一出，連那位一直裝大爺的仁兄終於睜開了他的貴眼，好像不能錯過此時我五官扭曲程度跨記錄的精彩表演一樣，把目光投向了我。
    淩王爺也沒料到他的誇獎，絲毫不掩飾他的吃驚，但作壁上觀的意味十足。
    然而，我令他們失望了，難得有人欣賞我這張將近保質期的老臉，爺爺我高興還來不及呐。
    “謝謝。”我大大方方地接受了他的讚賞，並回饋於他一個超出禮節範圍的笑。
    Gaea更高興了，好像受到了我的鼓舞一樣，再次懷著一幅天真浪漫的笑臉往這個並不寬廣的廂房裏扔了一枚手雷：“你願意成為我的人嗎？我能帶你離開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