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前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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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的七月十五日,凡間人類把這天稱為鬼節,意之為在今日萬妖將會來到凡間殘殺人類,害人們沉浮在水火之中,這本都是無稽之談,千萬年前已有成規,仙界妖界眾多蒼生皆不能幹涉凡間人類生活,故又怎可踏入凡間境內,這在妖界是重罪,重則罰致魂飛湮滅,所以在二哥私自跑去人間時父皇才會大發雷霆。
成豐年號618年,妖界的第七千八百六十三萬年月中七月十五,上古神佛對妖界展開圍剿,因是夜間攻襲,眾多妖精防備不時,被圍捕狠狠打入重生之道,父皇作為妖界冥王,親自拿了妖界聖域兵器出征,旗下率領六萬騎兵,四萬水軍,六位將軍公主,出使大兵鎮壓妖界與神界的交彙處——六域嶺。
兩軍大戰三天三日後,卻不料被敵軍將士抓住軟肋,以桃氏王朝六女武德公主的性命作以相逼,讓本已要萬軍壓境大獲全勝的父王扔掉妖界聖域兵器,以父之命抵女之命。
史書記載,武德公主當時被敵軍扼住喉嚨,滿身鮮血卻硬著嗓子大喝上古天軍行的並非正人君子之道,以奸詐把戲向妖界王朝挑釁,必不得好死日夜受詛。
然父皇本是一國明君,卻在一番長久靜寂後選擇拋棄了聖域神器選擇救女,當神器落地那一刹那,武德公主人頭猛然落地,鮮血迸濺,染紅了七月六域,染紅了父王的雙眼,也染紅了三將軍士所有的怒火。
當飛鴿傳書從千裏之外飛回宮內報之戰況時,在紫金宮中懸心等待的母妃噗通一聲跪地不起,早就候在門外不讓前往內宮的我清清楚楚聽到了這聲響聲,趁著衛士一個不注意,閃了身並快步推門而入,母妃已是暈倒在地,手上攥著半卷染著鮮血的書信,上書武德公主殉國,桃翊王駕崩!下附娘娘速帶桃七公主逃離紫金之宮!
一行小字染著濃重的鮮血氣息傳到我的眼前,我顫抖著雙手從頭到尾讀了聲聲遍遍,不敢置信的看著那幾行小字,旁邊隨侍的宮女樂拂含著眼淚把我從地上拖拽起來,晃了晃我的胳膊哽咽道,“公主,快些逃吧!這國,是守不住了!”
“若是在不逃的話,恐怕……”
“公主,公主?”
“把我的戰袍取來。”我恍了恍神色,斂了心下悲痛,把手臂從她懷抱裏掙了出來,平靜道。
“公主!”樂拂震驚的大睜著雙眼看著我,雙唇顫顫巍巍的抖動著,“公,公主,您要出征……這!這可萬萬不可!”
“你要違抗聖令嗎,”我嗬斥道,“我說,把我的戰袍取來。”
我看著樂拂嚇的手忙腳亂的抹了一把眼淚,然後胡亂的腿腳並用從廳裏跑了出去,隨後再進來時已經拿了一套聖光鎧甲,另一隻手還拿著我的禦龍神劍,我給了她幾個金株,囑咐她一定要把母妃帶出宮後,就把所有的將士都打發走了。
其實我並未穿那身鎧甲,那聖光鎧甲是父皇命三界之往生鑄甲師為我親身製作的,目的也隻是讓我可以和其他姊妹一樣風光一回,卻沒想到這一次的風光卻是在國亡之時。
我把聖光鎧甲高高掛在聖殿之上,束起一頭散發,挑了禦龍神劍便駕雲向六域嶺飛去。
六域嶺此時一片晟塞狼藉,妖界眾生死的死傷的傷,鎧甲盔甲落了一地,到處硝煙彌漫,笙火嫋嫋,鮮血騰騰,大將軍桃昇正用牙咬著繃帶一邊,給自己被中傷的胳膊綁了一個結實,盾牌屹在僅有的陣營前方,神君們用著纏著仙氣的利箭不停掃射著妖界將士們,僅活著的幾十個人正在拚力用著法力對抗麵前八萬天兵天將。
“大將軍,我們這是要……”
“不奮戰到最後一刻,我們就非是妖界王族!”桃昇一手執劍強撐著地麵,另一隻手安撫似的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露出一個決然的微笑,“讓我們最後再戰鬥一次吧,賭上性命和尊嚴,再戰鬥一次吧,這一次,就是最後一次了。”
還未等桃氏二公子桃戾答話,僅存的將士們裏卻猛然爆發出一陣騷動,隨著聲音向天望去,隻見一隻純白的雙尾白狼已騰雲在半空站定,遙遙的看著這一切,桃戾訝然的看著空中那還未退稚氣的白狼,突然瞪大了眼睛對著桃昇道,“那,那不是……”
“桃七!”桃昇怒喝一聲,惹的半空中那純白的影子顫了兩顫,然後向下掃望下來最後停在了他的身上,聚焦的那一瞬間那雙美麗晶瑩的眸子裏立刻浮現出層層水霧,卻又隱忍著硬生生的把它們憋了回去,桃昇騰的站了起來,對著桃七大喝,“你來這裏做什麼!我不是讓你和母妃……”
“我是妖界冥朝第四十八代君王桃翊之女!”我衝著大哥大吼道,然後回過頭怒視著前方遙遙無際的敵軍陣營,鼓足了我所有的仙氣和力氣,抬起手指惡狠狠的指著八萬天軍大聲嘶吼道,“我是這個國家的公主,我生為王朝子民,死為王朝千祖。今日你天軍大破三界律法,偷襲我妖國境內,傷我子民殺我王室,我桃七今日勢必與你們同葬於此!”
我的妖氣遠遠不足以支撐著我火速奔波上千裏再發起內功大吼長辭,一語言罷,我便從半空中墜到了地上,大哥趕忙用了真氣三步並作兩步衝到我的身前將我一把接住,他瞅著我眼睛裏似乎有什麼在浮動一般,他吸了吸鼻子對我搖頭道,“小七,你為何這麼傻?”
“父皇曾說,所謂皇室,就是為國而生,隨國而死,我亦是妖國的公主,若是國亡,我也再沒有活著的必要。”
“這是束縛我一生的責任,大哥,讓我們一起戰鬥吧,直到戰死在這沙場上。”
“千年後,六域嶺上將會長出我桃氏一族滅門的千古仇恨。”
桃昇看了我許久,終是不知無奈還是悲哀的歎了一口氣,將我放在地上後便扔給了我一個盾牌,深深的把我望了一眼,就帶著僅有的幾十將士衝進了敵人的包圍圈。
聲聲厲鬥,鮮血迸天,我看著大哥一把長槍挑下數十敵人的人頭,旁邊的敵人都近不了他的身,正是好勢頭。這時卻從遠方騰雲突然飛來幾個上古天仙,合手不知施了甚麼法力,困住了大哥的雙手與雙腳,竟讓他一瞬動彈不得,包圍圈裏幾十人挑了長槍趁著時機猛的發力,幾十斬長槍直直插入大哥的血肉之中,我親眼瞧著那個平日裏溫柔喚著我七七的高大男人,噴出一口熱氣沉沉的鮮血,臉頰猛的變得驟白。
剛才的那一番義正言辭早已為我數了死敵,在我全然不顧前方危險隻看著遠處大哥的混戰時,二哥一把抱住了我,隨後一口真氣渡到我的口中,我的身旁便立刻數起兩道巨大的屏蔽網,把我當成一個球體一樣包裹了起來,而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時,二哥便已血如泉湧,那血猛的噴濺在了透明色的屏蔽圈上,我結結實實的跪倒在了地上。
二哥的身上插著道道繞著毒氣的飛劍,他一個轉身把我推到了遠處,緊接著膝蓋微蹲,雙手合十,嘴巴裏念了兩句什麼咒語,不知是施了什麼發令,前方洶湧而來的敵軍大隊便被拔地而起的萬把長矛刺穿了身體,他卻也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單膝跪倒在了地上,這大概就是父皇曾說的反噬令,妖界的妖法並不像名字那般無情,多數是以救人救生為由的法力,對於妖界攻擊的法術並不為多,而攻擊力最大的則是反噬令,反噬法分為多種,輕者無礙重者身亡,根據寄主身體法力的不同所處,反噬令的規模也有所不同,遙看過去,二哥這一施法,大概是折了敵軍一萬的軍力,已是反噬令裏最高的級別。
“七七。”他喚我的名字,這是他唯一一次喚我的名字,不是臭丫頭也不是小壞蛋,而是七七,兩個簡簡單單的七七,這是我長這麼大第一次聽到他這麼認真的叫我的名字,卻也是我今生今世最後一次聽到。
我瘋了一樣的跑到他的身邊,隻見他那平日裏囂張跋扈的臉上此時已早無血色,他從懷裏顫顫巍巍的掏出了一個玉佩,為我係在了脖子上,他硬生生的看著我,忽的扯出一抹笑意來,輕言道,“我與你吵了大半輩子,今日終要離去了,七七,你該不會心裏正樂著,再也不用見到我這個二哥了吧……”
“二哥!”我淚眼婆娑的看著他,緊緊的捂著他胸口那些駭人的血洞,卻怎麼也捂不住那越漫越多的鮮血流淌,就算我拿了袖子去捂,扯了帕子來堵,那血都是越來越多的,沾染了我一身的淒厲,我絕望的看著二哥,嘴唇抖動的無法再說出一個字來。
“七七,我是妒忌你的,你的身上有著我們任何一隻妖也沒有的妖力,那是融合了神力與妖力的權衡之力,”二哥猛然的咳出一口鮮血,之後便是漫無止境的長咳,聲聲融血,曆曆在目,他抓著我的衣領看著我道,“我就到這裏了,七七,下麵的路你必須自己來走,一定要記得,你身上流淌的血,是我大明桃氏家族的血脈!”
“七七,你得知道,我是從未悔過做你哥哥的。”
揪著我衣領的手驟然一鬆,我眼睜睜的看著這個世界上最恨我,同時也是最愛我的哥哥倒在我的身旁,死之前他的眼睛還沒有閉上,那眸子裏麵滿滿都是不甘和悔恨,我看著那一地的鮮血,愣在了原地。
“不!”一聲驚天哀嚎從遠處傳來,我愣愣的抬起頭望去,身上插著幾十把長矛穿身的大哥正大睜著眼睛看著我身邊的二哥,他猛的一發力,爆發的妖力彈飛了旁邊鎮壓他的天兵天將,我看到他邁著踉蹌的步伐想要跑過來,卻被身後的上古長神一個鑲著神氣的長矛刺穿了胸膛,那一瞬間,鮮血流淌成河。
他是想要過來的,他是想要不顧一切跑到我身邊來的,卻在三步之後停住了所有的步伐,他像是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一樣,愣愣的看著從後麵穿心而過的那把長矛,又驚愕的抬起頭看向了我,他的唇動了動,蹦出了幾個字,然後用盡全身最後一點的力氣,俯身把妖都的王旗拾了起來,他挺直腰身,全然不顧胸口插著的長矛,左手牢牢的拄著王旗,隨後就保持著那樣站立的姿勢,死在了原地。
我清楚的看到他的唇動了兩下,我清楚的聽到他最後對我說的兩個字,他說,快跑。
他說,七七,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