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最煩躁的蟬鳴，夏天最潮濕的空氣，夏天最茂盛的青苔，夏天最瓢潑的雷陣雨，夏天是我爸來查崗的時候。
    所以我不敢逃課，不敢抽煙，不敢喝酒，不敢打架，不敢夜不歸家。
    這世界上有多少孩子把自己定位成，被遺棄的孩子。
    下麵的故事要從我認識齊揚以前開始說，來滿滿說，那些曾經，能看的故事，不能看的故事。
    那個時候，我能感覺到從毛孔裏蒸騰出的煩躁和孤單，或許是因為孤單才煩躁也說不定，我嘩啦啦的翻過明明進入複習階段的，可是卻潔白的課本，嘩啦啦，嘩啦啦，教學樓下麵像風吹過的冬青樹的聲音。
    我忍不住扭頭往外看，看冬青樹是不是也在嘩啦啦。原來沒有風。
    語文老師說鼓掌，為了講台上那個能把“誰家玉笛暗飛聲，散入春風滿洛城。此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起故園情。”幾句背滾瓜爛熟，抑揚頓挫的人，那個人就是齊揚。
    我抬眼看他從講台上走下來，又扭頭去看窗戶外麵冬青樹蒼翠的樹冠，離我近的一片葉子上爬著個毛毛蟲。我笑了笑。手機在我的書兜裏嗡嗡的響著，我翻開來看，白強發過來的短信，他問我他前天在我家冰箱裏放了兩匝啤酒，電視機旁邊抽屜裏麵的煙，我藏好沒有。當我是傻子麼，怎麼會沒有藏好。
    沒一會他又發過來信息問我上一次大家用的砍刀我轉移了沒有，上次東街群架的時候我都丟在現場了，用不著轉移了。
    一會兒他又問我碟片夾裏麵的三級片，後來連打火機都問了一遍，我終於覺得不對勁，趁著下課給他打了個電話。
    “強子，說是不是在我家藏什麼東西了，一個一個短信什麼意思。”我色厲內荏，完全是在逼著他說。
    白強也是特別爺們的人，痛快的說他在我家藏了保險套，我找不到，不代表我爸不知道。而且那年，我和白強都還十二三歲，就是政治還叫思想品德的時候，裏麵說的青春期萌芽期，容易失足的年紀。
    “你最好給哥說清楚，為什麼會有這個。”我又問，可是我不問還好，白強對別人還能耍個滑頭什麼的，但是對我讓他撒謊太離譜的他還真不敢：“喬伯七，我跟你說實話，我在你家藏得是大麻。”
    一時間我沒反應過來大麻的意思。這孩子雖然皮了點，可是往一堆小紅帽裏一站，一點也不像大灰狼呀，你在我家屯毒品做什麼？
    他解釋道：“我就是嫌棄我爸給的零花錢少，倒賣毒品賺點外快，你知道白燁的生日快到了，她看上的項鏈我的小金庫不夠買。”
    我淩亂了，在白強的眼裏，倒賣大麻，跟倒賣化妝品衛生巾二手玩具這些正常營銷產品是一樣的，就是大麻利潤高，銷路好。
    話說白強一年前就買過衛生巾，可是貨源沒找好賠錢了，這些可以看出來，他在經商路途上，該遭受的挫折早就遭受了。
    我說心裏不忐忑肯定是騙人的，我爸就是跟這些非法物品同流合汙的，但是他不讓我沾，要是他懷疑我抽了大麻，我絲毫不懷疑他會打死我。
    也許本來我跟齊揚一樣，有著做一個安靜的美男子的潛質，可是少年時期墮入不良少年的隊伍讓我性格都發生了轉換。
    放學鈴一響，我飛奔著跑回家，打開門躡手躡腳進屋。
    “小七，回來了。”
    齊揚那話怎麼說，如墜冰窟，遍體生寒。我爸坐在沙發上，沐浴從落地窗照進來的橘紅色管線裏，他麵前的茶幾上放著七八包白色粉末狀物質，兩手交叉，用他比打量保鏢還要嚴格苛刻的眼神看我。
    “爸，你聽我說，我……”
    “這是你平叔的大兒子賣給白強的，要不你以為那小子怎麼來的貨。”
    我長舒一口氣。
    “一年時間，你已經是你們學校的扛把子的了是吧，砍刀都會用了，煙還是別抽了，抽多了會長不高，就算咱家血統優良，也要怕毀在後天上。”我爸看著我，不像是生氣，他不該怪罪我麼？他為什麼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