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翹掉最後一節課，在齊揚的畫室外麵看他畫畫，因為下午是休息的，所以等齊揚下課以後，我就可以帶他去玩了。
    分明看到我站在門口等他，他卻呆在那裏像塊兒木頭。
    “帥哥，今天有美女約你沒有？”我走他麵前扶著畫架擺出一個酷炫拽的造型，在他眼裏一定會說我流氓相。
    “美女都去約你這樣的了。”
    “我都纏著你問了好幾次了，你今天想要什麼？不許說什麼都不想要，生日呀生日。”
    對於這件事，我都要呻吟了。
    看見我糾結如此，他反而笑了，笑的真他媽好看，不帶這麼勾搭人的。他媽的終於知道當年那個XX王為了搏X妃一笑，烽火戲諸侯的原因了（齊揚：……周幽王，褒姒）。撇開情人眼裏出西施不說，齊揚真是帥哥呀！
    “一起去吃火鍋好了……”我假裝思考，之後理所當然的說出我計劃好幾天的行程：“然後跟我去……”
    他的手機響了。
    對我來說，曾經有一件很絕望的的事情發生過，不啻於天崩地裂，一個跟我爸長大的孩子的世界裏，失去媽，就跟失去所有陽光雨露童話幼稚美好一樣。
    但是那天悲傷地讓聞著傷心見者落淚的人不是我。
    那天，我爸握著我媽的手，他哭的聲音都顫抖了，還小心翼翼的回應著我媽的話，最後的時候我媽說，你要好好對小七，我爸說好，我媽說別忘了吃早飯，再累也不要忘，我爸泣不成聲說了好幾次才從聲帶裏擠出一個好字，我媽還說孩子是要慣的，我爸的眼淚順著臉頰啪嗒滴在床單上，壓抑著說以後小七要什麼我就給什麼，我媽說的最後跟我爸說的那些話特別傻，她說天下好女人多的是，我爸說就你一個，我媽說你要再娶一個，我爸說不要，我媽嘴唇一翕一合，眼眶紅了又紅，眼睛裏落出泛著藍色光彩的眼淚，她說你一個人照顧不好小七，我爸說他能，我媽說她不想我爸一個人太孤單……那時候我爸握住我媽已經沒有一點知覺的手，像個孩子一樣嚎啕，我記得他的眼淚使勁的往外冒，鼻涕流出來，嘴巴哭到合不上，口水掛在唇角，沒有人敢上前去勸住他。
    對於我爸來說，我媽的死就和天地的毀滅一樣讓人絕望，我想我爸跟著我媽去死的心都有，可是，他沒死。
    那時候我十二歲，後來，我爸沒答應我媽的事都沒做，答應也都沒做，他把我送到白強他們剛搬好的家在的城市，買棟房子把我撂在那裏。對我不好，不好好吃飯，我如果說我要和一男人在一起他肯定也不願意給。
    他那天狼狽成那樣，對我影響其實挺大的，我最不喜歡看特別堅強的男人哭，可是這種男人哭起來又什麼都不顧了。
    齊揚接起電話沒有半分鍾，他就發瘋似得跑了，我隻瞥見一眼他的表情，有時候並不隻有眼淚能表達悲痛，那種茫然地，仿佛麵對一場滅絕的深情，就算看起來不一樣，可是那種告訴你他很難受的感覺和我失去我媽，我爸失去我媽是如出一轍的。
    “齊揚，你去哪……”我的聲音回蕩在畫室的走廊裏。
    “回家！”
    ……
    然後齊揚又消失了。
    我撫摸過冰涼的屍體，我媽的，醫生應該也會大方的給齊揚一個這樣的機會。心肌梗塞死的人會有一段時間非常痛苦，他媽媽死時候的表情應該不會像當年我見她的時候一樣優雅。
    齊揚，別太傷心好麼？我會跟著你傷心的，別太讓我傷心好麼？我想這麼跟他說的，可是我不敢……
    我用三天的時間焦慮著，不敢接近他，放任他一個人悲傷脆弱，我卻假裝自己在他的生活裏杳無蹤跡。我怕見到他，自己的悲憫會刺傷他。
    第三天。
    “喂……”我出聲的時候，嗓子一陣刺痛。
    “喬伯七，你來找我好麼？”
    “你在哪裏？”我覺得這種痛挺舒服。
    “在家。”
    “你家在哪？”
    “你問冬歌好麼？‘
    “你等我。”
    兩個人像是比看誰沒吃飯一樣，用有氣無力的聲音跟對方說話，像是等著對方瓦解崩潰。
    齊揚是說他想讓我去找他麼，不是！
    他在說：我在地獄，你來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