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昏沉的時間似乎比以前多了許多。
    肅慌皺著眉頭，坐在床前看著床上靜靜躺著的少年。
    太醫先前的話語還在耳邊圍繞，讓他心神不寧。
    “邱大人寒症已入心脈，已……已無法根除了！”
    無法根除，意味著什麼，他比誰都明白，紅妝的病已是無藥可治。
    短短的一句話，震的他半晌開不了口，心髒咚咚的跳著，那一刻，隻覺得時間過的異常漫長，腦袋裏麵盤旋著那一句話，久久不散，有一雙無形的大手，緊緊的勒著他，讓他透不過氣。
    “還能……活多久？”問出這句話，他的冷靜讓他自己都覺得可怕，隻是他看不見，他那張蒼白的嚇人的臉色。
    老太醫跪在床前，聲音因懼怕麵前的人而顫抖不已，但吐字卻是該死的清晰：“邱大人，時日無多……老臣無能，罪該萬死！”
    肅慌方才蒼白的臉色變得無比可怕，雙目炯炯的盯著跪在地上的禦醫，似乎要將他看出一個洞來。
    他輕啟薄唇，聲音如十月寒霜，字字冰冷：“既然知道無能，那你就去死吧！”
    老太醫的求饒聲衝斥在大殿，淚聲俱下，淒慘不已，漸漸的，再也沒有了聲音。
    握著那雙冰冷的手，肅慌的眉眼間是難得的焦躁，雙唇輕輕吐出幾字，似還在回憶老太醫的話：“一派胡言！”
    見床上的人確實沒有蘇醒的跡象，無奈的歎口氣，起身出了自己的大殿。
    福祿候在殿外，喜壽的死對這位老人的打擊頗大，他瞬間蒼老了許多。
    太監無後，大多有身份的太監都會挑選鍾意的小太監認子，以防老了無人照顧，福祿這模樣定是對喜壽有了這樣的想法，看他這般神情，已是將那小太監視為己出，喪子之痛何能言表。
    見肅慌細細盯著自己，福祿立馬收起了悲戚的神情，打起精神。
    肅慌移開目光，喜壽的死與紅妝有著無法扯斷的聯係，福祿現在這般模樣，與他到底也是有一絲牽扯的。
    他的目光沒有看向身後的老人，隻是張嘴說道：“等你厭了這宮圍的生活，便與朕說，朕一定賜你後生無憂。”
    福祿明顯愣住，這是怎樣的恩惠，入了這深宮便不再奢望有出宮的機會，無論在這宮中過的怎樣奢華，也比不得那高牆之外的一抹自由。
    蒼老的心忍不住顫抖，他猛的跪下，重重朝眼前人磕了一個響頭，聲音因為激動而不停的抖動，其中是真心實意的感恩：“奴才叩謝陛下！”
    肅慌的身子微微側了側，看著身前的老人，喉結滾動了一下，說道：“別恨紅妝。”
    跪在地上的人明顯一愣，心中隱隱有些心疼這位年輕的帝王，慎重的對這個俊美的男子道：“奴才從未記恨過大人，天命如此，奴才強求不得。”
    肅慌不再說話，眼睛水平的看向前方，似乎陷入了回憶。
    見他一動不動，福祿也不敢多加言語，默默的跪在他身側。
    天地交界處的光亮慢慢變暗，夕陽也已經隨之下了山，黃昏的光暈打在殿前的男子身上，映出一片朦朧。似真似幻。
    盡管從他與紅妝相識開始，他便有著那人要被病魔所奪取的認知，但現在此時，這件事真正的擺在他的眼前，他才恍然明白，那是怎樣的讓人難以接受。
    脈搏在跳，卻是跟著心一起不安，肌膚在呼吸，卻是一陣陣的發麻，他從不知道什麼叫做生死恐懼，但太醫那一番話，讓他入置冰窖，渾身發冷。
    站在殿前，以前的畫麵一陣陣的浮現在眼前，讓他的整個人都有些發疼。
    明明是自己最先陷入紅妝的世界，但最後，男兒身的真相罪過，卻讓他一人獨自承擔。
    欺騙又如何，喜歡了便是喜歡了，隻有自己的心真正明白的告訴自己，無論他到底是邱家二小姐還是邱家少爺，他就是邱紅妝，那個讓自己愛的無法自拔的邱紅妝。
    他起初對自己小心翼翼的愛，終究被自己一手撕得粉碎，盡管兩人現在可以相擁而眠，但曾經的傷害到底是留下了傷疤，難以愈合。
    他們明明彼此相愛，為何會越走越遠呢？
    天際邊的最後一抹亮光消失，隻剩黑暗襲來，籠罩了整個宮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