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來到地牢，紅妝一點也不陌生。
    牢房竟還是自己自己原先呆過的那一間，這讓他忍不住失笑。
    仔細的整理了一下石床上幹枯的稻草，他想，這可能得住上一陣子了。
    這裏依舊陰暗潮濕，隻有昏黃的煤油燈照亮牢房的一角，紅妝的視力，更加的差了。
    呆呆的坐在床上，他的心遠不如表麵上那般的平靜，腦袋裏浮現的，是那人笑著說話的樣子。
    “不如，讓邱大人跟著公主回了胡國……”
    伸出手，摸摸自己脖子上那塊凸起的喉結，他有些心澀，肅慌，真的將自己推了出去，那般的毫不猶豫。
    “嗬嗬……”忍不住自嘲，低低的笑聲帶動喉結，觸摸著脖子的手指，感受到絲絲的抖動。
    自己到底在期待什麼？他早已說明，他喜歡的不是自己，是那個邱家二小姐。
    他明白，心裏腦袋裏都明白，也都記著，但他卻無法控製住自己。
    忍不住去看他的側臉，渴望他對自己溫柔說話的聲音，不經意透露出的笑臉，那都是可怕的陷進，引誘著自己一步步掉入深淵。
    有時候自己便想，若是那五年，自己未與他分開，他們一直是攜手而過，促膝而談，是不是他更加容易的接受自己？而不是這般的排斥自己。
    人的心裏一旦有了欲望，便忍不住去想那些可能實現的點點滴滴，不管荒唐，不管真實。
    紅妝感到有些無助，坐在牢房裏，微微有些呆滯。
    昏暗的牢房，讓自己搞不清楚到底待在這裏有幾日，現在是何時辰，隻能憑著獄卒的換班來猜測著。
    又一次的牢獄之災，不禁有些感歎自己的人生真是如戲，現在又是要去一趟鬼門關了，不知這次可回得來？
    伊人憑著她皇後的尊貴身份來了一次地牢，給他帶來了些禦寒的衣物，現下天氣已經開始變得寒冷，來了皇宮後又受了一次刑罰，身子自是不如以前了，她的擔心不無道理。
    紅妝笑著收下了，問了爹爹的情況，伊人隻說爹爹還在京城呆著，現在一直是彩屏那丫頭伺候著，但自己與爹爹也無相見之日，也並不知道爹爹現在到底如何。
    聽了，他歎氣，對伊人道：“若是我這次不幸去了，你莫要告訴爹爹，我怕他受不住。”
    伊人含淚點點頭，心疼自己弟弟命運多舛。
    而後，便再無人來看自己一眼，倒是聽說第五公主想來，但是卻被肅慌下了禁令，不得隨意來探望死囚。
    今日，地牢的獄卒意外的吵鬧，紅妝昨夜好不容易入了眠，現下卻被吵醒。
    耳邊傳來獄卒們窸窸窣窣的討論聲，隱隱約約，他聽見了自己的名字。
    “這邱紅妝怎的又進來了？”
    “聽說是抗了陛下的指婚，給關進來了！”
    另個獄卒嗬嗬的笑道：“你們說他是不是傻子，給他指婚那胡國的公主不要，那麼好的姻緣，他竟這麼給放棄了。”
    “你們知道不，聽說啊，陛下為了給胡國一個交代，已經封了那胡國公主為妃啦！”
    轟——
    紅妝驚得從石床上坐起，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眸，急急朝外麵叫道：“幾位獄卒大哥，你們剛才所說的可是事實？”
    幾個獄卒聽見有人喊自己，轉頭一看是邱紅妝，都竊竊的笑了起來，有個獄卒對他說道：“還能騙你不成？小子你現在後悔已經晚了！那第五公主已經是陛下的人了！”
    紅妝的麵色一下變得慘白，不知道該做如何反應。
    就在此時，一道尖利的喊聲傳來，驚的那幾個獄卒一下閉了嘴。
    “皇上駕到——”
    這一聲通喊，對紅妝來說，卻是極其合適的。
    他要問問肅慌，他可是，真的納了第五公主，是否，真的成了他的妃？
    肅慌一個人走了過來，隨從都留在了外麵，看模樣，是想與紅妝單獨談談。
    看著那個在視野逐漸清晰的身影，紅妝慢慢的握緊了拳頭。
    四目相對，他的眼中竟然沒有任何戾氣。
    “今日朕來，是要給你最後一個機會。”他看著他，神色平靜。
    紅妝的眼睛不禁閃亮起來，有些期望的看著他。
    肅慌繼續說道：“你到底，願不願意隨第五公主回了胡國？”
    心，一下沉了下去，先前閃亮的眸子也變得沒有絲毫精神。
    原來，他來是問自己這件事麼？最後，他還是惦記著這件事情麼？
    他覺得有些嘲諷，道：“你都已經納了第五公主為妃，為何還要問我這話？難不成，陛下是要我奪了你的妃子麼？”
    麵前的肅慌先是一愣，而後皺起眉道：“誰說朕納了她為妃？一派胡言！”
    紅妝看著他，顯然是未想到的，呆呆的問道：“難道沒有麼？”
    “當然是沒有，若是朕納了她為妃，何必再來問你！”
    肅慌的話，讓他沒有任何欣喜的感覺，就算是沒有，那又怎樣，他想的，是讓自己去胡國和親罷了。
    肅慌的話語繼續在耳邊響起，“朕，確實新納了妃子，是伶妃，不是第五公主。”
    他的一字一句，一言一語，毫不留情的敲打著紅妝的心髒。
    握緊的雙手微微的有些顫抖，他果然還是納妃了……
    紅妝的神色有些不自然，扯出一抹強笑道：“恭喜了。”
    他或許有些明白了，肅慌為何要將自己送入胡國，雖是鄰國，但自己終於不用整日在他麵前晃悠了，他是個正常的男子，再怎樣，還是厭惡著同為男兒身的自己，帶著愛慕之情跟在他的身邊。
    紅妝的神情絲毫不漏的落入了肅慌的雙眼，難得的，他竟然沒有出言嘲諷，語言溫和的再問了一次：“最後一次，你可願意入了胡國？”
    這次，紅妝抬起頭，用那隻唯一能看清的左眼努力的看著眼前的人，像是要用這短暫的時光記住一輩子要看的量，肅慌的心頭一跳，莫名的不安。
    紅妝輕輕的張開嘴，輕輕的吐出一字，像是用盡了一生的力氣，他說：“好。”
    他們終究是要分離，他也有些累了，跑了那麼久，卻沒有一刻接近過他的心，不過是越離越遠罷了。
    既是如此，何必再勉強自己，放手吧。
    說完那字，他覺得自己有些累了，未再看肅慌一眼，重新躺會床上休息。
    低垂著腦袋的他，未看見，麵前男子眼中那一閃而過的驚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