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誒！看啊，是長燈啊。”
    “對啊，真的是長燈……”
    “你聽說了嗎，長燈要和那個雙城城主沅曳聯婚了。”
    “真的嗎？！長燈這麼多年不是一直跟在斯……”
    “噓……不要亂說……”
    長燈走在溪城的路麵上，偶爾朝那些向她打招呼的“人們”點頭示意。
    她行走著，聽著周圍的小聲議論覺得有趣，脖頸上的紫紋隨著身體的擺動微微動蕩，仿佛有生命一般，長發有些散亂。
    熱鬧的街道，寬闊的長河，橋麵上絡繹不絕的人群，兩岸閣樓停不下來的吹拉彈唱。
    就算那一界與如今邊界四城的關係已經有些嚴重，溪城內部卻似乎並沒有受到多大影響呢。
    她笑了笑，有規律的腳步最終停留在一棟與周邊景色不同的閣樓前，還未走進就有淡淡檀香傳來，她再次勾了勾嘴角，身前狗頭人身的侍衛微微躬身讓開。
    她整理下衣發，走了進去。
    空蕩蕩的殿堂，一少年模樣的人容貌華美，發尾血色，身披紅紗，懶懶的趴在桌子上，看見是她麵色一凜，眼裏閃了不屑厭惡，低低問道，“狄斯哥哥呢？”
    長燈側了側目，走過去拉開一架椅子坐了下來，“君王自有他要做的事情。”
    殿堂中掛滿了精巧的玉牌，風吹來就是銀盤珠落，如濺玉屑。
    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抬眼從閣樓護欄邊往外看去，寶馬雕車香滿路，笙歌夜唱，清亮繚繞，整個溪城沉浸在黑暗中，卻被無數花燈照明。
    少年不屑的瞪了她一眼，“明日就要出嫁的新娘今日還能亂竄，就不怕別人笑話？”
    “狄裏，你這麼針鋒相對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在幼稚的吃醋。”長燈挑了下眉頭，執銀筷持起一塊玫瑰糕，往朱唇裏送去。
    “胡說八道些什麼你這個變態！沅曳娶了你看他怎麼後悔！不過這樣也好，哼！反正以後都不用再看見你了！”狄裏怒氣衝衝的拍了拍桌子，長燈眯著眼看那桌子上的糕點紛紛震到地上，有些惋惜。
    該怎麼說呢，她已經很久沒有光明正大的返回溪城，如今卻弄的滿城皆知，紛紛擾擾對她的議論實在是什麼樣的都有，但也是開了眼界。
    不過，話說回來，嫁給沅曳？
    她微眯了下眼睛，放下銀筷，伸手摸了摸狄裏的頭，狄裏一愣，瞬間後退一步，“你幹什麼！”
    “我真是弄不懂，小鮫人，我是他的走狗，你是他的手足，你何必對我在他身邊這樣在意？”長燈收回手指，揉了揉眼睛，黑到發藍的眸子裏有什麼一閃而過。
    狄裏皺緊眉頭，厭惡的看著她，“離我遠點長燈！誰知道碰了你會不會粘上變態的趣味！”
    長燈無趣的趴在桌子上翻了個身，笑了笑，難得的說了一大段話。
    “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我就算嫁給沅曳又怎樣？也不過這麼大點事，可今後還能有誰來被這樣利用？狄埃再怎麼樣說如今也是名義上的一城之主，狄特鎮守邊關，狄斯自然是不用說，這樣看來沒有用的也隻是你了，若是下次還有這樣的情況……嗬，想想自己的下場吧。”
    看了看狄裏發白的臉蛋，長燈笑了笑，繼續望向窗外，似乎是在發呆。
    “你胡說八道！！”狄裏尖聲怒道，“就算我……就算我出過那樣的事，那也是個疏忽！是個意外！狄斯哥哥已經為我報了仇！而你呢！你個被當棋子送出去的走狗！沒人要的可憐蟲！惡心的變態！”
    “啊呀，還是一樣愛炸毛啊……”長燈不緊不慢坐正，微微一笑，“你這是被人揭底後的惱怒成羞？”
    “請不要再捉弄我的弟弟。”隨著聲聲白玉牌的輕響，一身材修長的青年一身黑衣，眼眸赤金，如夜時燈火，身後跟了隻巨大的三頭黑犬，脖係銅鈴，利爪如刃，看起來囂張跋扈，凶惡非凡。
    “哪的話，我明明是在陳述事實。”長燈絲毫不以為意，轉過身看了一眼那青年微微勾勾嘴角，“不過，倒是沒想到先來的是你，狄埃，城主做的怎樣？”
    狄埃側目看了看她，又看了一眼狄裏不好的臉色，長發垂在身後，身側的三頭黑犬低低咆哮，似催促般有些不耐煩。
    “這與你無關，長燈，請你去你該去的地方，兄長稍後便至，於明日送你出嫁，麵對沅曳殿下，我們自不會失了禮數。”狄埃這麼說著，微微皺起眉頭，抬手撫摸了幾下身旁黑犬的脊背，神色中卻不知是對誰的不滿。
    長燈看了眼狄裏，目光又在桌上的糕點上打轉，嗯了一聲不多言語，站起身來徑直朝前走去，路過狄埃身邊的時候稍稍停頓了下。
    “我還以為你見到他的時候你會慌張。”她笑了笑繼續朝前走去，“不錯，的確是長大了。”
    狄埃的臉色慢慢陰沉下來，身側的黑犬發出那警告般的低吼……
    長燈隨手撥弄了下長發，嘴角微微上揚一道舒心的弧度，手指擦著那黑犬的毛發走出去，“不過，還是小時候大眼睛可愛啊……”
    閣樓外隱隱歌聲還在回蕩，
    “世間一場繁華，樂乎悲乎，對乎錯乎……英雄紅顏，千載後，不過一把黃沙白骨……
    世間一場紛擾，名乎利乎，成乎敗乎……三千寵愛，到頭來，不過妄斷紅顏淒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