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是有顏色的風，摸得著看不見的是風，那麼看得見摸不著的一定是哀傷。我時常在時雨哥哥的眼裏看到，那樣無可奈何的悲哀。村中有喪時，我會找不到他。但滿園的悲傷氣息無法忽視。
    一
    這個冬天意外的冷，嗬氣成霜，晨風起時，落葉入頸激起一片戰栗。時雨捏起那片葉子，意外蒼翠的葉子在瑩白的手心，煞是好看。時雨歎了口氣，垂下手無意間將葉子揉碎。他站在院中，麵向村子的方向。平靜的麵容雲淡風輕，但若仔細觀察，便會發現那眸子深處的情緒。
    時雨得手越握越緊，骨節發白，指甲都要嵌進肉裏。但他恍若未覺疼痛。
    這些天，他的眼前似乎都晃著那些人的眼神，有祈求，有渴望，有憤怒。無論何種形式所化為的純粹便是渴求，渴求活下去。折磨著他。
    空氣也沉澱，壓得人似乎緩緩向下墜去。在這小小一隅，存著要將人溺斃的悲哀與無奈。紅衣映著白霜，那是一曲要承天而去的殤歌。
    園中的時雨，仿若要將自己站成雕像。沉浸在自己世界的他，未發現那陌生的闖入者。
    明鈺和小巧遠遠的站在園門口，看著那抹沉寂的身影。
    就這麼看著這個年輕的花妖，明鈺不知怎麼起了憐憫之心，究竟憐憫什麼。他不知道。
    茶樹葉子上的霜折射陽光，照在這片土地上。在這片意外有生機的園子中，明鈺在一堆叢雜後發現一些斷壁殘垣，想必是曾經的供奉處了吧。明鈺看著這了無生氣的破落，搖了搖頭，人啊。
    走回原處的明鈺正好對上時雨的視線，清冷帶著些許敵意。
    時雨看著小巧口中的驅魔師，他想起久遠的一個人，蒼老暮鍾的模樣，卻將他重傷並禁錮。以生命為代價。那人也是驅魔師啊，雖然承擔著村裏的祭祀。
    他忽然慢慢的向明鈺走去，敵意已消散無影。因為在這園子中，無趣得很那。他想，沒準，這個驅魔師可以給他想要的。
    明鈺看著轉變了氣息的時雨向他走來，清冷似雨。衣袖遊蕩，帶著漫不經心，卻一直注視著自己。
    明鈺好整以暇的等著他走進。
    陽光正好，驅散了冬天的冷意。兩個出類拔萃的青年彼此注視打量，場景格外美好。
    小巧收回邁出去半步的腳，看著對她來說有些突兀的景象，想了想終是沒有開口。該講什麼，其實這不是最好的場景嗎。至少現在來說。
    少女的眼眸一刻不曾離開那個紅衣青年，盛滿傾慕與關懷。
    風輕揚時雨的發絲。他隨手摘下身邊的花樹葉子，放進手中把玩。並未開口。
    明鈺看著這個明明剛才還無比冷清的花妖，靜站於眼前，覺得有些好笑。他說：“我是村長請來的驅魔師。”直白的話語帶著年輕的直爽與自信。
    時雨清淺一撇，兀自不動。明鈺眼神流轉，也不在講話。這一刻，周遭沉默。
    小巧左右看看，抬腳走進時雨喚道：“時雨哥哥？”皺起的眉頭顯露她的不安。
    時雨回頭，對著小巧安撫一笑。嘴角的弧度不大，卻令小巧感到溫暖，她緊了緊手對上明鈺的視線說：“既然看到了，那麼你想做什麼？”
    明鈺偏了偏頭回到：“當然是做我該做的事嘍。”
    聞言小巧撲向時雨，用自己的嬌小身軀企圖擋住時雨。隻聽她一字一句道：“我絕對不會讓你傷害時雨哥哥的。”瞳眸閃著光彩，堅定甚至決絕。
    明鈺感到詫異，卻也為少女的勇氣與態度喝彩。
    他見過多少人知道自己所愛的，所相處的人不在是人是顯露出的嘴臉。厭惡，恐懼，甚至叫囂著殺了他，殺了那個曾經相愛過，相知過的他。
    時雨也被小巧的行為弄得仲怔，他知道小巧喜歡自己，也感謝小巧對他的善意。但是他沒想到眼前的少女會為他做到如此地步。他不禁把手撫向小巧的頭頂，他的妹妹啊。
    時雨抬頭對上明鈺的視線說：“不知閣下今日是否要糾纏於此畢竟錯過了殺我的最好機會？”
    明鈺笑說：“竟然如此，那麼隻好改日尋找機會了。”
    “恕不遠送。”時雨斷章取義，截斷明鈺想繼續往下說的話。
    風忽起，樹葉婆娑，明鈺看著已不見某人蹤影的茶園“呃？···。”對著小巧問道：“你的時雨哥哥走了？”小巧輕哼，不作回答。
    明鈺看著明顯防備他的女孩笑笑：“那，小妹妹，我們下山吧。”邊說邊走遠。
    小巧對著已走開的明鈺叫道：“誰是你妹妹！”
    是夜，明鈺靠在窗欄思索，那個人，殺了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