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遙姬特意掩藏了一些事情，永瑧略做思考之後決定還是靜觀其變。
    日漸黃昏，皎潔的明月還沒有升上中天，皇宮裏已經是一片熱鬧繁華的景象了。含光殿前，宮女太監們來來往往，手上都是各色吃食與用具。長長的一排宮燈在秋風中明明滅滅，秋分一過，這夜降臨地更早了。秋風乍起，天空中竟飄來絲絲雨點，看來秋雨也將要到了。
    永瑧看著這一片繁華的景象不可抑製地想到第一次來到皇宮時候的事情。那時也是中秋夜宴，天禧帝在大殿之上遇刺，然後再寢宮中就看到了紅燭燭光掩映下的自己。那時候他們的糾纏還沒有開始，但現在卻已經是剪不斷理還亂了。
    一雙紅燭到天明……永瑧想到了這紅燭背後的意味，竟有些莫名的欣喜。希望一切正如遙姬所說，天禧帝真的會從北凜回來吧。
    因為中秋佳宴，宮中的守備力量都集中到了含光殿。遙荔閣變得更加冷清清的。永瑧因為皇帝的特許，也坐在了殿上共享中秋佳宴。
    “陛下，臣妾敬您。”珍妃拿起夜光杯，敬皇帝一杯葡萄美酒，聲音酥軟媚人，令人聽之欲醉。
    承續接過酒杯，又偷偷看了一眼永瑧的方向，飲下了杯中之酒。珍妃笑得甜美而嫵媚，烏黑的秀發在鬢邊散落了一縷，越發顯得柔美異常。
    永瑧身邊坐著的是應國公，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看見珍妃的舉動冷笑一聲。說道：“當真是禍國妖物，這副樣子也不知像誰？”
    永瑧朝著皇帝身邊的珍妃望了一眼，隻見珍妃就坐在皇帝身邊一射之地，甚不合禮數。她有著一頭烏黑似緞的頭發，烏黑的瞳仁，尤其是高挺的鼻梁還有安靜下來時含笑的眼，活脫脫就像一個人。永瑧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
    身邊的應國公還在兀自說個不停：“君不君臣不臣，丞相大人不知有何感想……”應國公扯了扯永瑧的袖子，“這四妃之位已經齊全，大人沒了指望，倒是皇後之位還空缺著，大人可有意……哈哈哈哈……”應國公想必是已經喝多了，才有膽子說出這等話，永瑧在袖子中捏緊了拳，朝中仍舊有不少老臣對自己意見頗深，這件事想必已經被他們嘲笑許久了，永瑧望向承續的眼中多了幾分寒意。
    殿外的雨聲漸漸地大了，但是殿內仍舊是一副歌舞升平的景象，觥籌交錯之間竟將雨聲都掩蓋了下去。
    丹兒不知何時偷偷走到了永瑧身後，小聲說道：“丞相大人，遙荔閣的燈火如今又亮起來了。”
    永瑧冷笑一聲說道：“好，知道了。”果不其然，現在幾乎所有的人手都集中在含光殿，天禧帝的老對手也在含光殿，要見到遙姬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
    “陛下，”永瑧朗聲說道，承續才回過神來，“微臣不勝酒力，可否先行休息？”
    承續露出幾分失望的神情，說道：“既如此，愛卿就先回去吧。”永瑧告謝，丹兒也隨著永瑧走出了含光殿。
    遙荔閣中。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個低沉的男音吼道。
    遙姬眼神之中滿是傷感：“吾兒，怎麼許久不見，就對娘親這樣惡語相向？”
    昏暗之中天禧帝紅了眼睛，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激憤，一拳打在窗欞上，瞬間窗欞破碎，天禧帝的拳頭上也沾染了血跡。
    “娘親……”天禧帝看向遙姬，用著她從未見過的眼神，“我隻問你一句話，我究竟是不是中原人？”一個響雷劈過，照得天禧帝猙獰的臉上一片明亮，遙姬心中一驚。
    “吾兒，你聽娘說……”遙姬沒來由得心慌，隻覺得現在天禧帝的情況有一點不對勁，“娘親原本就來自塞外，這你也知道，所以算起來，你自然不是純種的中原人。”
    天禧帝聽罷先是低聲笑起來，伴隨著窗外的雨聲聽起來如同鬼魅，這笑聲越發變大，最後竟有幾分癲狂。
    “所以我根本不是中原人，而我身上的血，不但是塞外人，還是北凜人，北凜王族。”有一個閃電劈過，遙姬看到了天禧帝臉上隱約的淚痕，慌忙解釋道：“不……不是你想得這樣……”
    “不是？？！”天禧帝又大吼一聲，“娘親……你騙的我好苦啊——！！”
    遙姬見天禧帝這副樣子，又是痛心，又是氣急，竟一巴掌扇到天禧帝臉上，後者不閃不避。
    遙姬眉頭緊皺，字字是血地說道：“沒錯！你原本就不是中原人！娘親我也不是！我乃北凜遙光公主，當今北凜國主的親姑姑！”天禧帝睜大了雙眼。
    “當年崇凜帝意欲兩國修好，再無戰事，但事實卻是他大軍踏過，北凜不得不割地投降，每逢寒冬將至，北凜子民顆粒無收，餓死者不知凡幾，中原徒占大好山河卻讓北凜百姓餓死關外，這世上怎會有如此不公之事？！”遙姬說到此處眼泛淚光，“崇凜十三年，皇帝親率大軍北伐，王兄苦於忙於戰事，就連他最愛的王妃病逝他都無法去見最後一麵……”
    天禧帝皮笑肉不笑地看了遙姬一眼，說道：“所以北凜別無他法，隻能想到秘密送北凜王族女子入宮，以此來亂了順朝社稷，兵不血刃的奪得天下？”
    “沒錯！隻可惜你到底血統不純，先前北凜秋祭，你打開的胭脂盒子裏裝得就是娘親最純正的王族血脈。”直到此刻，一切才真相大白，原來當日正是因為有粘在食指上的一點血跡才能在秋祭之時令祭壇起反應，不至於被拆穿真實身份。
    天禧帝絕望地閉上了眼，原來他一直引以為傲的中原之主的身份竟一開始便是假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