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凜一幹人等皆已知曉呼延諍被擒一事，就仿佛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一般，惶急不知所措。
    永瑧麵色陰沉地看著桌案之上刑逖派人送來的信，這封信早已被刑逖張貼示眾，北凜軍營之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信中之意在簡單不過，呼延諍作為交換，但條件不是讓北凜退兵，卻是讓北凜眾人交出永瑧，來換取呼延諍。
    永瑧一拳捶在桌案上，茶盞之內水波微動，在燈下閃著幽光。
    當真是好計策啊！永瑧在心中狠狠地吼道。若是讓北凜退兵，礙於北凜國主的命令，無論呼延諍如何的得人心，將士多半也不會妥協。但若是讓北凜將士拿一個身上流著中原血統的隻帶兵極短時日的男人來換呼延諍這樣一個北凜大將軍，將士們又會怎麼想？恐怕到那時候就是人心浮動，軍中嘩變了吧。
    刑逖此計顯然是已經抓住了症結，原本此次攻打鳳陽就隻是北凜王的一廂情願，他永瑧也不知為何得到了這種機會，與其讓北凜退兵，還不如直接除去他這個跟自己早有過節的對手。想起這些年是如何在刑逖手下虛與委蛇，永瑧就覺得心中有出離的憤怒。
    帳外傳來一人請求進入的聲音，永瑧的思緒回到當下，平靜地說了一聲：“進來。”
    一人掀開厚重的門簾，向著永瑧恭敬地行了一個禮，抬頭一看，來人正是波其那。
    “嗬，連你也來看我笑話了。”永瑧半開玩笑地說道，自從二人一同出使過西極之後關係就變得熟稔了，所以永瑧也不忌諱用這樣的口吻說話。
    “非也，屬下是來給元帥安心的。”波其那輕笑道，一雙眸子在燈火下泛著碧綠的顏色，永瑧看得分明，北凜人的眸子大多是褐色或者更淺一點的琥珀色，這種碧綠的眸子唯有北凜以西的一支外來人才有，看來這波其那也並非是純種的北凜人。
    “安心？那這麼說，你是有什麼妙計可以助我脫困咯？”永瑧偏頭笑著，梨渦淺淺，在燈火下分外惹人注目。
    波其那看著那笑容別過臉，莫名的雙頰浮上緋紅，清了清喉嚨說道：“屬下並沒有什麼妙計。”
    “那你深夜而來是來找我談心？”永瑧笑得不懷好意，這種笑竟是往日裏從來不曾見過的張狂邪魅。
    “不……不是……”波其那脹紅了一張臉，“元帥你不要再調笑在下了！屬下有正經事要說！”
    “這麼說你是覺得我不正經？”永瑧輕笑出聲，擺明了挖坑，隻等人跳進去。
    “咳……屬下是想知道元帥究竟想怎麼做。”波其那不再閑扯，鎮定下來說道。
    永瑧也不再開玩笑，正色說道：“如今的形勢對北凜沒什麼太大的影響，倒是我，恐怕是被逼上絕路了啊。你們拿我換回呼延諍再讓他繼續帶著你們打仗豈不正合人心？”
    波其那皺了皺眉，目光閃爍：“或許也不是所有人都這樣想。”
    永瑧看著他垂下的碧色眼睛，不著痕跡地笑了笑，這人看來已入我彀中。
    微微歎了一口氣，永瑧接著說道：“其實也不是毫無辦法，隻要在足夠短的時間裏把呼延諍救回來就可以了。”
    波其那眼睛一亮，喃喃自語地說道：“沒錯，呼延諍一回來，軍中的議論自然會平息，將軍會對元帥心存愧疚，將士也會對元帥心存感激，元帥在軍中的地位就更加穩固了”波其那略一停頓，皺眉說道，“可是要怎樣才能快速地救回將軍呢？”
    波其那抬頭看一眼永瑧，後者淺笑依舊，看著這樣的笑容，波其那莫名的安心了下來，每次永瑧有這樣的笑容的時候必定是已經有了應對的措施。
    “為今之計唯有拖。”
    “拖？”
    “是啊……”永瑧突然抬頭望了望天，卻發現頭頂是汙黑的帳篷頂。
    永瑧顯然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夜已深了，波其那也不好繼續再留下去，於是就返回了自己的住處。
    永瑧看著波其那離去的背影兀自立在原地，他的軍師倒是無憂無慮，隻是不知天禧帝如今怎樣了，自從赤水河畔一別已經又過去月餘，溫小山多方查找都沒有消息，要說永瑧不心急是假的，但是他身負蓮心訣的功夫，又偏偏不能心急。
    想起方才和波其那調笑不忌的情狀，永瑧不禁心中發苦，不知何時自己和北辰才能有這般情景。
    “赫連隱。”永瑧輕喚一聲，不知何時從陰影之中赫連隱走出來，無聲無息，竟讓人覺得如同鬼魅一般。
    “屬下在，教主有何吩咐？”赫連隱將聲音壓在喉嚨裏答道。
    “這麼多年埋下的棋子也該用了。你且把這封信送去。”永瑧微閃的眸子隱沒在昏暗中，波光若隱若現。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