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還有什麼與眾不同，令人耳目一新的節目？”北辰笑著問道，那笑容好似三春暖陽，陽光普照之處，融化千年之前的冰川雪河。
    中庭有溫泉的花園還是萬年不變的溫暖而生機盎然的模樣，煉藥房裏還是陰冷潮濕不見天日的地獄。相隔不遠的兩處，那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本王醉心於藥理研究多年，想必皇侄你也早有耳聞。”刑逖說道，詭秘而又陰惻。
    “皇叔聰慧多智，文名才名天下共傳，朝中無人能及呢。藥理一事本宮雖不擅長，但每每見人把脈問藥懸壺濟世，本宮也是雖不能至，心向往之。皇叔潛心藥理也是順朝之福。”
    “皇侄說笑，”刑逖用一把繪著順朝大好河山的扇子掩唇而笑，“本王隻是隨意擺弄，登不得大雅之堂。”
    “皇叔過謙。”北辰禮節性地笑笑，天家叔侄二人一派其樂融融，笑語陣陣的景象。
    “不過本王此次倒是當真研究出了一些有趣的東西呢。”刑逖說著，中庭假山微動，冥然兀立與假山之上的鳥獸皆驚退或振翅遠非，原來假山之下別有洞天，露出一個赫然顯眼的缺口，即便站得遠，北辰也聞到一股濃重的藥味和撲麵而來的陰暗深沉的氣息。
    “這是……？”雖然隱約猜到了這突然露出的缺口是哪裏，但北辰依然不恥下問。
    “研究藥理自然要有煉藥之處，下麵正是本王苦心經營多年的煉藥房。”刑逖解釋道，煉藥房建在這樣遮遮掩掩，不見天日的地方，想必也不是什麼好地方，刑逖驟然之間向自己展示不可告人的一麵，是終於妥協預備談條件了嗎？
    還沒等北辰完全猜透刑逖的用意，隻聞得煉藥房裏由遠及近地飄來淡淡的血腥味，微漠的氣息飄散在空氣中之，代表了血色與不詳。那種味道太過熟悉，正是皇宮高牆之內宮女的哀怨和妃子的怨毒，再美的嬌花，最後都生生化成了血。
    缺口之內漸漸走出一人，衣衫襤褸，滿麵血與灰塵，定神視之，卻是永瑧。
    北辰看到來人的表情，沒來由地心頭巨震。若果初見之時，永瑧的神情安然而又淡漠，如同凡塵之雪，隱隱散發著疏離。那麼如今的他就好似來自一個異域，站在世外觀看紅塵，眼睛裏有一股神秘的招引與微燃的悲喜，靜靜的與世界相看，那樣的靜謐仿佛在他眼中巨山頹倒與山花漸開無異。
    刑逖的細長雙眼亮了，嘴角噙著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是今年最後走出來的一個試藥人，皇侄以為如何？”刑逖試探著問。
    “看他體格瘦弱，隻怕沒辦法給皇叔試藥吧。”北辰淡淡答道，竟是絲毫不覺得用活人試藥有何不妥，看來皆是涼薄至極之人。
    “非也，“刑逖笑著反駁，“這孩子經脈強健，血氣通暢，若是試藥，藥性發散最快。皇侄想必知道吧。”
    北辰心下了然，刑逖是在說自己早已私下接觸過永瑧，並且知道他修煉蓮心訣的事。既然心下了然，回答自然也是無比順暢：“皇叔最懂這些，皇叔說什麼便是什麼。”
    “哈哈，皇侄如此說可是折殺本王了。”刑逖停頓一下，小小地扇了一下扇子，聲音驟然低沉：“赤鬆露。”
    “赤鬆露？”
    “慢性毒藥，無藥可解。此物無色無型，入水即化，服下之人精神恍惚，五感皆盲。”刑逖緩緩說道，狹長的黑目深沉似墨。
    “竟是如此神奇？當真無藥可解？”北辰又追問。
    “皇侄以為呢？”刑逖淺淺地笑，一派儒雅。
    “難道千葉回天草也不可以？”
    “千葉回天草乃是傳說中的神藥，生死人，肉白骨，服食之人百毒不侵。據傳高祖打天下之時偶得一株，如今還在宮中收藏，是確有其事嗎？”刑逖斜眼睨著身旁之人。
    “嗬嗬，“北辰輕笑，“傳說之類不可盡信，即便本宮生長與宮中婦人之手，讕言誑語聽了不少，卻也沒見過實物呢。”
    “看來皇侄是不打算救人了。赤鬆露服食之後發作很慢，一時半刻也不會如何，皇侄有心善待他，難道不舍得為他用一株千葉回天草？”
    “他服食了赤鬆露？”北辰隨意一問，但難掩語氣之中的驚訝。刑逖知道他在想什麼，永瑧是他想要培養之人，又豈會讓他真正服食什麼劇毒之物呢？
    “赤鬆也可放入熏香之中。”刑逖淡淡一說，別有深意。
    北辰沉默，薰香一物放在居室之內，尋常點燃即可，必是刑逖一早就用了熏香一類，永瑧並不是初用赤鬆露，而是早已中毒極深。
    “既然不付出代價，自然也沒有回報，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北辰也是通透之人，自然明白刑逖話中之意，代價未必是千葉回天草，回報卻多半是他心中所想的皇座。所謂神物，不過是拋磚引玉。
    北辰眉頭緊皺，下手卻沒有猶疑，雖然沒有回答刑逖之話，但卻從衣襟裏拿出了一個通體翠綠的玉瓶，打開精致小巧的封蓋，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撲麵而來，那香味並不濃烈，但卻讓人有種形容不出的心曠神怡。以刑逖的見識，自然認出，那是千葉回天草的香味。
    北辰走上前，一把捏住了永瑧那極具骨感的瘦弱下巴，將千葉回天草的藥汁灌了下去，永瑧本能地反抗，卻渾身用不上力，終究還是咽下了那香味獨特的藥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