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點日記 ◇◆ 11: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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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注意都不過是因為你有了實力。看,現實就是這樣殘酷。
--題記
綿長的擁抱結束後,陳姿鬆開了緊抱著顧東林的雙臂,改為了握臂。她向後退開了點距離,恰是一手臂的長度,看著麵前已經悄然不覺間的長大的兒子。
“東林”,母親看起來很激動,雙眼之中蓄滿了眼淚,隨著開口叫他名字的瞬間,淚水已從框中滑落而下。
顧東林傻呆著不動了。這時候他根本就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麼,隻能跟個二愣子一樣站著。
不知所措。
解圍的旁邊突然開口的一句話:“擦擦嗎?”聽到熟悉的聲音顧東林驚訝的轉過頭,那手上還拿著巾紙,就站在自己身邊不遠處的說話者竟然是安樂!
發現顧東林驚訝目光的安樂沒有開口解釋什麼,而是將手中的巾紙更遞進了幾分,輕聲提醒著兩個顯然不知情況的當事人:“周圍的人都在看著呢。”
顧東林抬頭環顧,果然發現距離自己不遠就是校門,現在正有源源不斷的學生從裏麵走出,而幾乎每個走過的學生都會將好奇八卦的眼神投向這邊。
Fuck!他在心裏狠狠爆了粗口。
母親也往旁邊看了看,顯然也注意到不遠處眾人的視線,鬆開了握著顧東林手臂的雙手,然後伸手接過安樂手中的巾紙,抽出一張擦了擦自己臉上的眼淚。
聲音有了些輕微哽咽的向安樂道謝。
“不用。”
她答得簡略。然後抬步向前,似是準備離開回家的樣子。
就在她邁步向前的時候,母親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一把拉過了安樂的手,不顧對方驚詫的眼神仔細的打量起來。隨後,母親有些激動又有些猶豫著開口問道:“你是梁辭?”末了不忘加上另一句,“文科狀元的梁辭?”
她的反應完全沒有被人認出來的開心或者是厭煩,隻是平淡的點了點頭,表示對方沒有認錯人。
母親卻一下激動起來,拉著安樂的手回頭對著顧東林大聲說道:“東林東林,文科狀元梁辭啊!”
麵對母親對於認出安樂過分的激動,顧東林則有些不明所以起來。
母親是不認識安樂的,可是為什麼那麼激動?
他隱隱的感覺似乎有什麼細節被自己遺忘了,一時卻怎麼也無法想起。就在這時,母親開口對安樂發出了邀請。
“梁辭,我和朋友給東林辦了一個小型慶祝會,你也一起來吧!”看著安樂有些平靜的臉,母親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接著說道:“已經過11點了,正巧趕上吃飯點,一起吧。”
顧東林以為安樂會拒絕,正準備委婉的開口讓母親主動放棄時,安樂點頭了。
她說,“好,麻煩了。”
陳姿也沒有問顧東林的意見就直接站在了道口向著對麵過來的出租車招手。
上車母親報出的目的地是紅綾酒店,本市出了名的五星級大酒店,名副其實的‘銷金窟’。
當進入酒店陪著母親坐電梯時,顧東林都有些不可置信。
他沒進過這麼好的酒店但並不代表沒有聽過,紅綾是本市最出名的酒店,隨便的一道菜都是顧東林一天的飯費都抵不上的。他提前知道和母親吃飯這事兒,原以為不過是間平常的小飯店湊合一頓的,卻怎麼都不可能想到母親會帶他來紅綾。
這種在小時候被母親稱為有錢人才擺酷爭臉的地方。
疑惑在心中堆大,顧東林卻不動聲色的打量著站在自己身前的母親。
太多年沒有見麵了,母親突然出現的這種驚喜讓他的大腦一度失去了思考,現在想起來母親表現出來的和以前有了非常顯易的差別。
在顧東林遙遠記憶的深處,母親陳姿是一個標準的南方姑娘,小家碧玉類型,特別喜素愛靜,從來都不喜歡去人多熱鬧的地方,還偏愛簡約大方的穿著。
但她現在呢?
顧東林在她身後,看到她盤在腦後的發髻,周邊還妝點了以前從來不屑的閃亮首飾。
那時候怕痛,死活不肯打耳洞隻能眼睜睜在飾品店門口看著那些漂亮的耳飾的母親,也在顧東林不知道的什麼時候打了耳洞。
以前偏愛的素白色上裝和普通的牛仔褲的母親,如今是條淡粉色的蕾絲連身長裙,脖子後麵還有項鏈的鎖扣,顯然是戴上了項鏈,腳上踩著一雙尖細的高跟鞋。
這樣打扮的女人,比起自己曾經那個土裏土氣不知潮流為何的母親來說不知要明豔多少倍,渾身還都是貴婦人的氣息圍繞著,帶著出去怎麼樣都不會感到丟臉。
可是偏偏,這樣的她,就再不是顧東林所認識的那個叫陳姿的女人了。
那個在印象中有點摳門,總愛撿便宜貨,因為一兩毛差價唾沫星子亂飛,可以為了省下幾元錢而選擇徒步回家的鄉土女人。
那個記憶中的她,已經回不來了……
顧東林突然就如醍醐灌頂般從這美好的母子相見中清醒了過來,被忽略的細節被全部放大,他,驟然醒悟了過來。
多少年的不聞不問,連加上過年都不會回來看自己一眼的母親,怎麼可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如果是想他了,為什麼從來都不來看他?隻要是關心子女的父母有哪個會不知道先前她發短信的時間自己正好是在填寫誌願的時候?或者她,根本就沒有關心自己……太多太多需要解釋的疑問盤旋在顧東林的心頭,他想問,卻又不敢問,又或者明明已經知道了真相,也不想親手撕開,那底下血淋淋的,是多殘酷的結局……
顧東林苦笑了下,既然如此,不如裝作不知。
安樂低著頭站在一邊,佯裝無聊的盯著電梯的地麵,她清楚的明白以顧東林的智商,很快就可以明白到他母親的真實目的,也明白知道真相後他心理上會有多痛苦,隻是她隻能幹看著,唯一能做到的,隻剩下了陪伴吧。
至少在這麼殘酷的道路上,並不是隻有自己一人,形單影隻……
“叮”
3樓很快就到了,在出電梯門的時候,母親向後一轉,兩手就扒上了顧東林的右臂,抬起臉,笑得燦爛美好,全然一副母慈子孝的畫麵。
顧東林也不掙脫,任由母親把他拉過去走向提前訂好的包廂。
在門口的時候母親卻停下了腳步,她鬆開手臂整整領口,拉了拉自己裙子的下擺,挺直了背,儼然一副赴宴貴婦的打扮。也就是這個當口,顧東林看到母親臉上那層裝扮。腮紅口紅,眉筆淡淡,藍色眼影……從來不屑用化妝品的她,也用上了。
她轉身向落後一截的梁辭招了招手,示意她跟上,接著繼續先前的樣子,故作親昵的扒上他的右臂。
打開包廂的門,裏麵正有五六個人在喝茶聊天,見他們來了一下都停了下來,紛紛向著他們打招呼。
“呦呦呦,來了來了,主角來了啊”
“陳姿你還是這麼漂亮呢!兒子現在可算是出息了,給你麵上爭光了啊”
“看看看看,我們市的狀元呢,真是羨慕你有這樣的兒子啊”
一時間讚美鋪麵,帶來了濃厚虛榮感的同時也帶來了寒涼一片。
兩三句話,狀元不離口,嗬!果然一切的注意都不過是因為自己有了實力,看看先前自己什麼樣子?不好好學習的混混一個,班級裏用來當成笑話的存在,沒有人關心,沒有人在乎可有可無的透明,老子不疼娘親不愛的典型代表,也不想想自己這麼個人怎麼會突然就讓自己的母親刮目相看前來認領呢,還不就是那個閃光的狀元頭銜!
看看周圍,讚美奉承,現實就是這樣殘酷。
旁邊的母親笑的露出了牙,顯然對這一切帶來的虛榮讚美很是受用,然後她側過身,伸手拉過了後麵的梁辭,對著眾人介紹:“這邊這位是梁辭,我們市的文科狀元,和東林是關係很好的朋友。”
陳姿其實根本就不知道顧東林和安樂的關係,現在這個樣子說不過是為了再爭一把麵子罷了,言外之音不過是‘看看我兒子本市的理科狀元,再看看我兒子的朋友,本市的文科狀元,你們比得起嗎這種榮譽!’包廂裏的人自然也沒有辜負她的一番介紹,紛紛讚美起來。
安樂向來都是靜淡如水的性子,對周邊一切都仿佛沒有感覺,安靜的站在陳姿的旁邊,不言不鬧,任憑周圍的人怎麼稱讚也都是一副淡然。
很多時候顧東林看到這樣平靜的安樂,都會想,自己什麼時候也可以變成她這個樣子,無論發生什麼,無論麵對什麼,都能保持著這種平靜無波的模樣。
許是穿著高跟鞋站著有些累了,陳姿拉著顧東林和梁辭入座了,一左一右在她的身邊,襯托的她簡直就是萬眾的光芒一般,吸引著所有的視線彙聚。
目光頓集。
一頓好好的飯,也失了味。
期間有人問起陳姿是怎麼把顧東林教成狀元的。剛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顧東林差點沒能忍住的笑出聲來,怎麼教的?這個叫做陳姿的女人是怎麼教的?活了十七年,顧東林唯一一件被她教會的事情就是明白了什麼叫做有則利用,無則丟棄,而且會深深的記住這個道理,用心去記住!
結賬的時候,顧東林才發現被稱為五星級酒店的紅綾酒店的菜是那麼難吃,整頓下來都是食不知味且難以下咽。
陳姿結完帳回來後問顧東林和梁辭要不要一起去和他們逛商場,他想了想還是拒絕了,因為他看見了飯店門口走進來的男人,他母親的現任丈夫。
安樂自然也拒絕了。
陳姿也沒有強求,轉過身就和朋友們向著門口走去。
她沒有回頭,一眼也沒有看,身後的顧東林孤單的站著,茫然一片。
即使我恨你,恨你不曾關心我,恨你將我當成炫耀的資本,恨你利用我獲得視線,但是改變不了你仍然是我母親的事實!甚至於剛才她在詢問要不要一起時自己還猶豫了,想要答應下來,想要和你有更多更多的接觸!但是你!走的那樣瀟灑,隻留下一個背影證明曾出現過。我卻還傻站著,期待著那微小到不可能的幾率你會回頭看我,一眼,隻要一眼就好,卻成了世上最難得的奢求……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出了酒店門,母親的那些朋友們有些還來打了招呼,卻沒有顧東林想見的那個人,他的心,越來越涼。
陳姿和現任迎了上去,兩個人麵帶笑容的和身後的朋友熟悉的打招呼,然後一齊出門,愈走愈遠,直至在視線中消失……
現在的自己,就像是處在了一個無底的黑洞邊緣,隨時都會有掉下去失蹤的危險,他想的卻是,‘掉下去也不會怎麼樣吧,根本就沒有人會在乎不是嗎?’安樂就在這個時候,伸手拉住了他,將他從深淵拖出……那刻,他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繩索,睜眼看到的少女,成了世界上唯一的光。
他說,謝謝,一次又一次有你在……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