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鳴歌點了點頭，剛才還在的緊張已經全然不在，輕輕的拍了拍師錦滄的肩膀，說道，“你呀，也死了那條心吧。既然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又何必再去將它翻出來……”
    “呸！”師錦滄一口氣呸在司馬鳴歌的臉上，將司馬鳴歌一推，頓時間隻覺師錦滄粗魯的如同一個野人。師錦滄怒道，“南宮一家就這麼白死了？你做夢去吧！”
    “十六年了，你還記得那事？南宮一家予你什麼了？你就這麼惦記？”司馬鳴歌很不理解的問道。當初南宮山莊不過是在師錦滄落難之時稍微發了一點善心，救了師錦滄一命。但已經過去十六年了。
    師錦滄道，“你我是一樣的人，你應該明白的。”
    司馬鳴歌臉色恍然一變，有些蒼白，仿佛正做了一件不可挽回的錯事。那不理解的神情立馬被所謂的‘深明大義’取代。但仍舊勸說道，“我明白，如同陛下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一樣。慕容笠也一樣救過我。師錦滄你好好想想，陛下要殺一個南宮九不算什麼事，放棄一個郎清離更算不了什麼。但陛下為什麼極力挽回。你應該明白，如果你此刻回頭……”
    “說的如此正義凜然，可不像是你啊！”師錦滄一臉深沉的打斷了司馬鳴歌那一連串囉嗦話語。
    司馬鳴歌背過了身，麵向窗子，抬手摸了摸鼻梁，努力的壓製著心中有些混亂的情緒。
    “你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嗎？”師錦滄問。雙目銳利如魚鷹的眼，聲音卻平靜如水。
    司馬鳴歌漠然而立，窗外的天有些變了，青色的天空下吹著冷冷的風，蔥蔥綠葉竟然也在風中凋落。樹下挑著擔子走過的人頓了頓足，看了看天，又繼續趕路。
    司馬鳴歌不想開口。師錦滄的劍已經逼迫在了他的後勁之上，抬眼看去，對麵的瓦片之上正有一條野狼俯視耽耽。
    司馬鳴歌喉結上下動了動，他不能開口。師錦滄道，“陛下救過你，是在戰場上。我師兄救過你，是在宮內。你活著是因為有陛下，你能站起來是因為有我師兄。你說你為了什麼？又做了什麼？別說為了陛下和天下。哼！勸我回頭？司馬，你太過自以為是了，也太過低估我了。你不是一個囉嗦的人，更不是一個粗心大意的人，剛才的你實在是太奇怪了！”
    其實站在一旁冷若冰雕的封翎月還沒有明白這兩個人話中的意思。仔細一想，也並不覺得司馬鳴歌的話有何不妥，行為有什麼地方會奇怪的讓師錦滄如此大怒！
    師錦滄往前踏出一小步，劍尖抵入司馬鳴歌的皮肉之中，觸及到了骨節，再往前一點，就會要了司馬鳴歌的命。
    司馬鳴歌仍舊沉默著。
    師錦滄道，“若真如大家所知，三王爺有謀反之心，單單借著郎清離出穀，洪寂與郎清離的仇恨就想要一舉登上九五，簡直就是癡心妄想。三王爺是何等睿智，蟄伏了幾十年，什麼樣的機會不好找，偏偏要抓這個機會？他是傻了嗎？司馬……你倒是說說，為何會這樣？黑風刀客到底聽命於誰？”
    司馬鳴歌的嘴唇輕輕一勾，英俊的臉上，那抹不經意而露的笑容也顯露著幾分鋒銳之氣。但是，司馬鳴歌隻是多了點兒表情，並未發出任何的聲音。天空之下一點亮光劃過，從窗射入了房中，驚鴻一現，準確無誤的擊打在師錦滄握劍的手腕之上。
    師錦滄手臂一抖，往後退出三步，那刺在司馬鳴歌後背之上的長劍也倏然墜地，帶起一股鮮紅血珠，濺散在司馬鳴歌身後，師錦滄的身前。
    長空之下，又一條白綢卷席而來，從窗口繞過。
    狂風乍起，樹倒葉飛，司馬鳴歌被那如巨蛇一般倏然而來忽然而去的白綢卷走，房間之中，留下神情仍舊冰冷的封翎月和咬牙擰眉的師錦滄。
    師錦滄擰著眉頭，低下了眼睛，看了看自己在發抖在流血的手。
    他的手，在流血，如泉湧。手臂在顫抖。但是……他的手掌？——他的手掌和手臂已經斷開了。自手腕斷掉的右手正握著劍躺在木地板上，被灼熱的血侵泡著。
    剛才那一閃而過的亮光就是一枚刀片。此時此刻，刀片就釘在房中的屏風之上。潔白鋒利，閃著亮光，晃花了眼睛。
    封翎月擔心的看著師錦滄的手，卻不敢走過去做出一點行動，真的關心一下。師錦滄的臉色難看極了，一張不算年輕的臉如同死灰一般的白，右手手腕還在不停的往外噴血。
    這個人是真的沒有感覺嗎？封翎月心中忖道，正當封翎月忍不住要走去幫助師錦滄的時候。師錦滄忽然動了。但是師錦滄並沒有去管自己的手，而是走到屏風之邊，將那雪亮的刀片取了下來，右臂抬起，寬大的衣袖擋住了陽光，他仔細的打量著刀片上雕刻著的精致血紅蜘蛛紋跡。
    ——這才是真正的黑風刀客！那些所謂的黑衣人，所謂的用大刀的人，都不過是障人耳目。
    師錦滄丟棄了刀片，這一次，他終於注意到自己手上的傷，左手利索的將腰帶解了下來，幫助右手傷口。無情的看了眼地上的血跡，右腳輕輕的一踢，將那握著劍的右手踢飛到了窗外，掉落在了樹下，迎來一陣尖叫。
    那握劍的右手被一條野狼飛奔而來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