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年 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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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陽光斑駁的午後,十歲的秦衍第一次遇見那個叫周年的女孩。驚為天人?怎麼可能,彼時的周年不過是一個五歲的孩子,她小心翼翼地推開秦家大宅的門,略耀眼的陽光從她身上投射下,她對著他彎眸一笑,兩顆小虎牙若隱若現。
那一刻,秦衍覺得周年真是這世上最可愛的小天使。可下一刻,一切都變了。父親從周年的身後走出,牽著一個女人的手,淺淺地笑著對他說:“小衍,這是韓婉阿姨,以後就是你的媽媽了。這是你妹妹,周年。”
周年的眉眼又彎了彎,脆生生地喊他,“小哥哥。”
與大多數重組家庭的孩子一樣,秦衍打心眼裏討厭著韓婉,也順帶著討厭了剛才他心裏的小天使。
秦衍攥緊了拳,麵上依舊淡然,沉默轉身。
韓婉看著秦衍漠然轉身,牽著那男人的手不由緊了緊,聲線中也略帶了慌亂,“秦韶…”
“沒事的,小衍就是這樣,等他習慣就好了。”秦韶側頭看了身邊韓婉,臉上的歲月痕跡卻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更深,勾起一個溫暖的弧度,一手揉了揉周年的齊耳短發,“何況我們念念這麼可愛,小衍一定很高興有這麼一個妹妹的,對不對呀,念念?”
聽見她的秦叔叔在喚她小名,周年使勁點了點頭,“嗯。”
韓婉看了女兒與秦韶的互動,無奈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若要問十歲的秦衍遇見五歲的周年會幹什麼?答案是,會欺負,最好欺負得她和她媽一起從秦家搬走。
從周年搬進秦家大宅的那一天起,她的小哥哥…就在用他獨特的方式,愛護她…
周年的小兔子為何一夜之間毛發稀疏到幾乎沒有?隻因她的小哥哥說夏天到了小兔子會熱,要為小兔子著想。
周年心愛的畫板為何一夜之間消失不見?隻因她的小哥哥說,他以為這就是塊普通木板,扔了。
諸如此類的事情屢見不鮮,誰都知道秦衍不喜歡周年,欺負她,可單純的周年卻一直都認為她的小哥哥說的都是對的,依舊每天都跟在他身後,甜甜膩膩地喚他小哥哥。
直至那日,周年的七歲生日,在結束了秦韶給她辦的生日宴後,秦衍發現他的小跟班不見了,四處尋找,才發現她一個人蹲在房間的角落裏,手中捧著的不知是什麼。好奇心的唆使下,秦衍放輕了步子,靠近她,凝神看了,卻是一張男人的照片,剛毅挺拔。似乎還能聽見她低聲呢喃,“爸爸…”
秦衍眯起了眼,眼中流轉的暗光兆示著他的“陰謀”。他擋在周年的麵前,遮了光,奪過她手中的照片,動作一氣嗬成。
周年怔了會,緩緩抬起頭,看著自己麵前被清冷的月光折射在身上,清秀俊美,手中還高舉著她爸爸照片的秦衍,又愣了愣,不明白他的意思。
秦衍見她眼神迷茫,不由邪氣地笑了笑,做勢要撕照片。
周年見了他的動作,忽地跳起,舉高手想拿回照片,聲音甜糯,“小哥哥,把照片還給我,小哥哥…”卻不料秦衍根本不聽,把照片撕開了一個角。
周年的瞪大了雙目,不敢置信她的小哥哥居然會做這種事。淚,毫無預兆地流下,卻是無聲。
正想完全撕了照片的秦衍呆住了,周年哭了…完全不在他的預計之內。畢竟隻是個十二歲的孩子,秦衍瞬間慌了手腳,慌忙把照片塞到周年手裏。可她的淚卻像是決堤而下,怎麼也止不住。無奈,他伸手抱住了周年的小身子,低聲哄她,“念念乖…不哭不哭了哦,是小哥哥不好,小哥哥把照片恢複原樣好不好…別哭了…”
周年抽噎著從秦衍懷裏掙了掙,“真的?”
秦衍放開她,俯下身子平視她,“嗯,小哥哥以後再也不會了,好不好。”
周年終於停下抽噎,半信半疑地看著秦衍,直至瞧見他眼中的真誠,才微頷首。
秦衍發現周年的淚,真是一件強大的武器,足以擊敗他所有的故作冷漠。
後來秦衍為周年補好了照片,終於像個哥哥一樣開始無微不至地照顧他的小天使。
十年後。
櫥窗外,一個嬌俏明媚的女孩歡快地搖著身邊俊朗男孩的袖子,一手指著櫥窗內擺放的玩偶,“秦衍秦衍,我要那個!”
“好好好…”秦衍被搖得不行,無奈地點頭,可看向女孩的眼裏卻是噙滿了溺寵。唉,秦衍認命地在心底歎氣,身旁的周年已經出落成一個十六歲的妙齡少女了。可不知為何,她越長大越不似兒時那般溫婉…甚至不再甜膩地喚他小哥哥,而叫他秦衍。
可他,還是愛慘了他的周年,不是麼。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周年的,喜歡上了自己的妹妹…即使沒有血緣關係,可還是不能被世俗容忍。所以,他隻能忍,忍下這份他自認是不該有的悸動。
如願以償得到了玩偶,周年高興地蹦噠,像小時候一樣踮起腳勾住秦衍的脖頸,湊上去親他的臉頰。
秦衍死死地握緊拳,沒人知道,他要用多大的毅力,才能控製自己不用力地抱住周年。不可以。
反觀周年呢?自從周年得知有戀愛這件事之後,整天想的就是怎麼成功撲倒秦衍…她就不懂秦衍怎麼還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不叫他小哥哥了,不懂秦衍為什麼不抱她,明明…那晚…她路過秦衍的房間,聽見他低聲喚著她的名字,他說,“念念…好想你…”
周年越想越不高興,撇嘴不理秦衍,轉身就走了。
秦衍見她自顧自走了,頓時覺得女人心果真是海底針,盡管周年還隻是個女孩…剛剛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這樣了…沒有眉目,隻得跟上,還不死心地喚她,“念念…”
周年還是沒有理他,心底不斷在想那晚他說,他想她…清秀的臉龐浮上赧然之色。
回到秦家,秦衍見周年還是不理他,終於忍不住抓住她的手腕,扳回她的身子,問她到底怎麼了。
周年正回憶著那晚,突然被打斷,還是被正被回憶的人打斷,赧然之色更甚,卻也再不想忍,直截了當地問秦衍,“你喜不喜歡我?”
秦衍聞言,明顯愣住了一會,眼中黯然,旋即答道,“當然喜歡,我可是你的小哥哥啊。”
“誰說這種喜歡了!”周年恨恨地望著他,“我說的是…是…爸爸和媽媽之間的那種…”
秦衍瞠目,久久不能言語,過了會才結結巴巴地說:“念念…我…我…”
秦衍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周年打斷,“那晚我聽見你說你想我了。”
秦衍默然。她居然聽見了…還能怎麼辯解。
周年見他不再言語,心知他是喜歡自己的,隻是過不了那道世俗的眼光罷了。屏氣凝神,像是做了什麼重大決定,用力將唇貼上他的。感覺他忽地一頓,隨即雙臂緊緊環抱住自己。舌尖撬開她的牙關,卷上她的靈舌,細密地吮。
直到周年差點窒息才放開她大口地喘氣,看著她癱軟在自己懷裏,淺淺笑了,“念念…我喜歡你…”
喘息著的周年聽見秦衍的話,愣了愣,把頭埋在他更深的懷裏,唇邊漾起幸福。
二十二歲的秦衍和十七歲的周年終於開始了他們彼此的第一次愛情。
年少時的愛情,充滿了憧憬與幻想,還伴著海枯石爛的誓言。那是周年這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她終於和她的秦衍在一起了。
悶熱的夏風拂過枝頭的梧桐葉,娑娑作響,年輕的戀人趁著父母都不在家,緊緊相擁在樹下。
“念念。”秦衍的下顎抵著周年的發旋,用低沉的嗓音喚著周年的名字,微闔上眼,卻又想起昨日周年的好友顏繪說有個小男生給她送情書,而她,還該死地沒表態!眯起了眼,聲線中卻聽不出什麼異常,“聽說昨日你收到一封情書,嗯?”
就知道…就知道顏繪是間諜!眸光流轉著狡黠,知道逃不過,隻能柔柔地看著秦衍,“嗯…衍…那我們公開就不會有這麼多麻煩了嘛…”
“現在還不行,等你考上了大學,我一定跟爸說我們的事,好不好?”秦衍微蹙眉,他也想公開,可是周年還太小,擔不起這麼大的壓力。
周年扁扁嘴,卻也知這是無可奈何之舉,隻能委屈地點頭。
秦衍俯下身子貼近周年的耳廓,低聲哄,“念念乖。”
周年最受不得秦衍這樣對她說話,感受到耳邊溫熱,不由軟了身子癱在他懷裏。
秦衍沉沉笑了,勾起她的下顎,輕吮她的唇瓣。
年輕的戀人幸福地在梧桐樹下擁吻,即便是酷暑,也不能把他們分開。
“你們在幹什麼!”突如其來的聲音驚了正在擁吻的兩人,下意識地分開,望向來人,卻是秦韶。
秦韶提前回家,卻看見他的兒子和他的女兒緊緊相擁親吻…當下不由得怒火中燒,“秦衍,跟我去書房。”
秦衍見狀,揉了揉周年的發,低低地哄,“沒事的,念念乖,你先回房間,我一會就回來。”
周年眷戀地看著秦衍,卻也知隻能這樣了,隻得不舍地自己回房。
秦衍目送周年離開後就跟著秦韶去了書房,才進書房,一個煙灰缸就向他砸來,伴著怒吼,“秦衍,那是你妹妹!”
秦衍也不躲開,任憑煙灰缸砸向他的額角,殷紅的鮮血瞬間順著臉頰滑下,麵上依舊淡然,“爸,可是我和念念沒有血緣關係,我愛她。”
看見秦衍臉龐上的血跡,秦韶認命地閉上眼,放軟了語氣,“那你有想過念念麼?她才十七歲,甚至都沒有成年,你要她背負多少世俗眼光?你看得見你們的未來麼?”
秦衍默然,父親說的,他何嚐沒有想過,可是…控製不了。他們的未來?的確模糊不清。或許,等她再大些,一切都會好的。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爸,我知道怎麼做了。”
離開她,不是為了逃,而是要讓自己更強大,有一天,他可以將她納入羽翼,讓她什麼都不用再背負。
那日,秦衍最終還是沒有忍心去敲響周年的房門,隻在她房門前留下一隻紙飛機,上麵隻有兩個大字,等我。卻不知,是否上天作弄,一陣風過,什麼都不曾剩下。
那年,二十二歲的秦衍什麼都沒留下,決然去了美國留學。十七歲的周年,失去了她此生最重要的秦衍。
沒了秦衍的周年是什麼?軀殼。
她甚至都聯係不到秦衍,他就像從她的世界裏,完全消失。每天能做的,隻有不斷地回憶,想他的輪廓,他的笑,他的聲音。可,回憶越是甜,就越是傷人了。
四年後。
顏繪看著眼前這個從秦衍離開就變得淡漠的閨蜜,無奈地道,“念念,你還在等他?”
周年聞言放空了雙目,無神地看著水光瀲灩的湖麵,“我從未想過等他,他也沒說要我等。我隻是,甚至連一個可以將就的人也沒找到罷了。”
顏繪再也沒說話,隻是陪著她坐在湖邊,不知在想什麼。
等他?為什麼要等?他離開時什麼都沒說,四年來音訊全無。可是,還是忘不了他啊。怎麼能忘?秦衍參與了周年所有的懵懂青春,他之於她,哪止是愛人,更是一份依賴。這樣的秦衍,要怎麼忘?
念及,又免不了是苦笑,跟顏繪告別後就徑直回家,她的難過,隻能在秦衍麵前,沒有秦衍,那就隻能在自己麵前。
回到家,打開那扇久違的房門,他的房間還是如四年前那樣,他什麼都沒帶走,唯一帶走的,隻有她的思念。撫上他的床沿,一寸寸,似乎還帶著他的餘溫,可這人,卻已四年未歸。細凝著一點,思緒不知飛向了哪。忽地憶起他們那日的初見,她紮著羊角小辮,他穿著白色襯衫,臉上卻帶著不該出現在同齡人身上的落寞與寂寥。
她下意識地對他笑了笑,或許從那時開始,就已注定。
想著想著便出了神,連身後的腳步聲都充耳不聞。突如其來的溫暖,她身子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那人沉著嗓音,一如往昔,“念念,我回來了…”
醞釀四年的淚,順著周年的臉龐肆意淌下,她沉默著什麼都沒說,隻用力回抱住他。那一刻,是他們的永恒。
有那麼一個人,他會出現在你冗長寂寥的生命中,遇見他,就是畢生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