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鳳兒，你慢點吃……”
    延蒼哭笑不得地看著捧著一盤糕點胡吃海塞的某人，終於忍不住開口阻攔。
    “晚唱九豪（馬上就好）……”
    漣弈咬了一口水晶芙蓉糕。
    “這是第三盤了……”
    “嗯嗯！”
    繼續吞入幾口玫瑰濃湯。
    “……再吃就要撐破肚子了哦……”
    “吾吉島（我知道）……”
    淡定塞進半張香蕉軟餅。
    “……”
    默然注視著被席卷一空的白玉幾案，延蒼徹底無言了。
    這真的是三歲小娃兒的食量？你逗我吧？！
    “小主子吃飽了沒有？我叫人給你弄杯清茶來漱口。”被喚作香陌的小侍女笑盈盈地在一旁替漣弈擦了擦嘴，“反正整個九重塔都是主子的，你再怎麼吃也吃不窮他。”
    “噗！”漣弈接過另一名侍女遞來的清茶，剛一灌進口，便全數噴了出來，“咳咳，你說什麼？！”
    坐在他對麵的延蒼默默接過身旁侍女奉上的絲絹，一邊擦臉，一邊替香陌答道：“她說這整個九重塔都是我的，你盡管吃。”
    “你是九重塔塔主？！”漣弈毫不客氣地甩出一副“你開什麼國際玩笑”的驚訝表情。
    “……本座不才，正是九重塔之主。”某人擺著一張死人臉，內心深處滿是蹲角落畫圈圈的幽怨，“你就這麼瞧不起本座？”
    “你還是自稱叔叔吧……”漣弈默然望天，“本座這種高端的詞語不適合你啊大叔……”
    “……”
    某隻小奶娃一臉鬱結地看向渾身散發出“我很傷心，你別理我”的灰暗氣場的塔主大人，正盤算著要不要去安慰一下，耳畔卻突然傳來一個帶著七分戲謔、三分懶散的聲音。
    “喲，這就是三娘的小孩兒呀……”
    漣弈順著聲音扭過頭，正巧對上一雙黑曜石般光彩奪目的眸子。
    雲紋白衫，碧玉腰帶，墨色長發用鑲著翡翠的發簪簡單盤起，幾縷發絲垂下，將頸脖上的肌膚映襯得越發瑩潤白皙。那個看不出年齡的美人慵懶地倚在紅木亭欄上，眉梢微挑，淡色的雙唇緩緩勾起，勾勒出一抹愉悅的弧度：“小家夥，看夠了沒？我很好看嗎？”
    “很好看啊！”漣弈眨了眨眼睛，一臉天真純良地繼續盯著那人愈發愉悅的麵容，“姐姐，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女孩子了！”
    “撲哧！”某位剛才還現在抑鬱中的塔主大人不厚道地笑了，其他侍從侍女統統眼觀鼻鼻觀心，一副“我什麼都沒聽到”、“今天天氣真好”的嚴肅表情。
    “還真是個可愛的小家夥啊……”被叫作“姐姐”的某人微微眯起精致狹長的鳳眸，瞬間綻放出一抹完美至極的笑容，“過來讓姐姐抱抱~”
    “噗！”
    這回不僅是延蒼，所有圍觀的侍從侍女們全都笑岔了氣，漣弈全身寒毛直豎，險些從椅子上摔下去。
    你大爺……別以為他沒看見那人的喉結！自己本來隻是故意看玩笑氣他，沒想到這人竟然就順著台階反將了自己一軍！
    “怎麼了？不是說姐姐好看碼？”司空獨弦笑眯眯地倚在欄上，一臉玩味地打量著漣弈。
    剛才聽聞延蒼將三娘的孩子帶了回來，他便從他的琪瑤苑一路趕過來。本以為會看見一個戰戰兢兢、柔弱可憐的小孩子，沒想到卻碰上了這麼個古靈精怪的小家夥。
    雖然是一副風塵樸樸的狼狽模樣，這孩子的眼神卻靈動機敏得很。據說清泉鎮賀蘭家之人喂他吃了棄塵丹，也不知是用了多大的劑量，竟然隻消了記憶沒整成傻子……
    稍稍平複了一下想要抽死自己或抽死對麵之人的心情，漣弈扭頭看向延蒼，眨眼示意——這是誰？
    “咳，那啥，這是四長老，不是姐姐……”延蒼強行忍住笑意，故作莊重地開口，“四長老複姓司空，精於醫術和製毒，同時也是我們九重塔裏知識見聞第二深遠的大才子。”
    “第二？”漣弈眨了眨眼。他現在可是越來越喜歡用這個表情了，既能體現疑惑和好奇，還能順道賣萌……咳，他才沒有利用自己這張正太臉！
    “第一是大長老，孟清和。”司空獨弦懶洋洋地走到案邊坐下，“順便一提，我叫司空獨弦，塔主叫延蒼——這貨鐵定沒有給你說過完整的名字對吧？”
    漣弈和司空獨弦一齊向延蒼甩過一個“你個白癡”的眼神，回過頭時儼然有了一種莫名的惺惺相惜之感。
    翌日，晴空萬裏。
    漣弈躺在九重塔塔主延蒼大人寬大柔軟的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
    今天已經是他來到九重塔的第二個日子了，頂著一張三歲小孩的皮，自然大大方方地賴在床上不起來，順便回想一下昨天從四長老和延蒼那兒坑來的情報。
    九重塔內九位長老一位塔主。塔主延蒼，性別男，年齡……據某人苦思冥想n久之後的回答來看，大概是一千多歲……九重塔的擁有者，實力不明，特長不明，可能也許大概估計應該算是自己的便宜老爹……
    某人默默甩掉關於“我怎麼認了個千年老妖做爹？”的各種鬱結心理，繼續數著指頭整理思路。
    大長老孟清和，性別男，年齡不詳，但依照他塔主師父的身份，估計比千年老妖還恐怖……據說此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大到朝廷更替、仙凡傳說，小到地方民俗、江湖軼事，無一不通，簡直就是一部活著的百科全書！聽聞大長老為人“嚴肅謹慎，大公無私”，但根據司空獨弦說出這八個字時詭異的表情，十有八九是扯謊。至於特長……他們保密了……
    二長老裴容，性別男，年齡約有幾百歲，性格溫和善良，卻不怎麼喜歡與人來往，常年獨居於朗清閣中，是一位以音樂為利刃的靈樂師。
    三長老賀蘭雲裳，是自己死去的親生母親，據說精於深奧晦澀的靈術；四長老昨日已經見過一看就知道是個不好惹的主……
    而五長老楚元龍和六長老萬抉瑕、七長老秦禛都在閉關中，前者是純粹的武者，性格豪放粗獷，兩者器分別精於煉器和符陣，一個嚴厲挑剔，一個沉默寡言。
    八長老元好丹，性別男，年齡和五六七三位長老一樣也是幾百歲。此人剛強固執，是鍛造神兵的高手，現在正在塔外辦事。
    最小的九長老房權輿是位禦靈師，聽說看上去就是個十幾歲的少年，性格開朗真誠，昨天正在忙於照料他生病的小白駒，所以沒能趕來迎接，貌似還為此鬱悶了很久……
    漣弈滿頭黑線地收回思緒，一轉頭，正巧看見剛做完晨練回房的延蒼：“大叔，塔裏有正常一點的人麼……”
    延蒼默默看著他，扭頭出門：“我還是再練一會劍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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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延蒼日記（其一）：
    今天一大早就被我家乖兒子問了一個分外深奧的問題——九重塔裏有正常人嗎？
    仔細想想，應該也有幾個吧？
    比如……本座自然是正常人！我家兒子那麼可愛，當然也是正常人！至於大長老和四長老這兩個老不死的老妖怪就肯定不是什麼正常人！
    對，一定是這樣！
    元曆一千七百二十九年九月三日晴